小雨淅沥了一整个白日,到晚上又起瓢泼。窗外电闪雷鸣,似劈山开河之势。云昭的身子随着雷声忍不住的发抖,电光劈进屋里,她自床上惊坐起,光着脚便跑了出去。
守夜的婢女见她出来连忙拦上来:“这么大的雨,姑娘要干什么呀?”
云昭一把推开她。她跑进雨里,迎着雷电,红了双眼。王砚书才吹了灯躺下,忽然房门被推开。那孩子如鬼影一般立在门口,披头散发,身上往下滴着水。
他连忙坐起来,一把撩起被子跑过去将她裹住抱起来。
云昭被他放在床上,看着他着急忙慌地点了蜡烛,拿布巾过来给她擦脸。
他跪在床前,拿着布巾擦掉她脸上的水,又去擦头发。
烛光悠悠,云昭看着他的脸,那么焦急担忧,忽然哀戚戚地叫他:“先生。”
王砚书叹息一声,将被子拢了拢,她穿着单薄的中衣已经湿透了。
“我叫人来给你换衣服。”
云昭一把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的皱着眉头:“先生别走,我怕。”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哗啦啦地砸下。
王砚书看着云昭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心下一软,朝她微笑:“我不走,我就在门口喊人来。”
云昭仍不肯撒手,执拗的握着他。王砚书弯腰将她抱起来,到门口正碰上苏嬷嬷赶过来,身后还跟着方才守夜的婢女。
“姑娘,怎么淋得这么湿。”苏嬷嬷惊呼一声,看向王砚书,“先生把姑娘给老奴吧。”她伸出手,云昭反身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我不要回去。”
王砚书无奈,朝苏嬷嬷微笑:“劳嬷嬷给姑娘拿一身干净的衣服,再煮些姜汤。”
苏嬷嬷蹙眉看着挂在王砚书身上的云昭,呼了一口恶气:“请先生稍等。”
没拿来衣服,王砚书又把云昭裹回被子里。
“先生说话不算数。”
王砚书蹙眉,她瞪着他说:“你方才喊我姑娘。”
他哑然失笑。这孩子心思敏感多疑,像一只与兽群走散的幼兽,竖起浑身的刺。
他俯下身,跪坐在床前,仰面看她:“我给昭儿赔罪。”
云昭得寸进尺:“我今夜要和先生一起睡。”
她虽是个娃娃,可毕竟身份尊贵,这实在于礼不合。
见王砚书蹙眉不应,云昭撅嘴:“先生,我怕。”
“好,昭儿留下来,我守着你,不要怕。”他伸手摸摸她的头。
婢女给云昭换了干净的衣服,她躺在床上,王砚书坐在床边,身靠着床栏。
她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偶有电闪雷鸣,才给黑漆漆的屋子带了一点光亮。她能在那一刹那看到他温柔的脸,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先生,你有女儿吗?”
“没有。”
云昭撅着嘴点点头。王砚书调整了一下腿的姿势,问她:“昭儿想知道什么?”
“如果你有女儿,你会喜欢她吗?”
“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
他沉吟,回答道:“若是我的女儿如你这样乖巧可爱,我想所有人都会喜欢她。”
云昭垂眸:“可是爹爹就不喜欢我。”
他反问:“为什么呢?”
“爹爹很少回家,也很少陪我玩。他总是喜欢在书房看着母亲的画像,喝得醉醺醺的。”
“每个人爱人的方式不一样,昭儿你还小,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爹很爱你,只是爱你的方式你还不能理解。”
云昭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与其思考这些没用的,她更喜欢抓住现实的。她翻坐起来,面对着王砚书:“先生说了,永远不会离开我。”
“是。”
她伸出小小的手翘起小拇指:“拉钩。”
他的手指勾起她的手指:“拉钩。”
王砚书的出现,于年幼的云昭而言,如清泉入口,顺流而下,肺腑甘甜。
秋日的风吹落枝头的枯叶时,距荣莱侯去世已经整整两个月。那天宫中下了旨,准许云昭成年后承袭荣莱侯爵位。门庭冷落月余的侯府,突然又热闹起来。
那些衣着华丽的贵客,纷纷带着礼物登门,探望这个可怜的遗孤。
云昭并未如以前一样发脾气。
人来时,她正坐在王砚书的怀里,乖巧地吃着手里的糖饼。
王砚书将她抱起来,站起身转而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朝来人拱手:“朱大人,朱夫人,有失远迎。”
他们夫妻回了礼,朱夫人满月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她看向云昭:“昭儿啊,让叔母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