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笑:”李将军自大至此,对阵之前都不知敌将是谁?“
”甘聿。“他沉声说。
云昭一掀衣摆坐了下来,兀自倒了酒,给他也倒了一碗,边说:”甘老将军是帅,我不过是无名之辈,李将军不知也不奇怪。“
李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云昭端起碗在鼻子下闻了闻:“嗯,好酒。”
她喝了一口,啧叹一声:“杜桑酒是好酒,不过比起邯郸的秋露白还是少了几分滋味。”
她笑,朝李将军说:“李将军随我回邯郸尝尝秋露白如何?”
李起对此嗤之以鼻。他坚守一个俘虏的志气。
云昭给自己添满,扬头看他,好整以暇地说:“李将军不知道我,我却对李将军早有耳闻。顺平六年,李将军在攻齐国韶函关时一战成名,顺平七年到顺平十三年征战四方,扩土一千余里。这次挂帅出征却是立了军令状,不攻破玉阳关,夺朔黎两州,回去是要自刎谢罪的。“
李起瞪着他的牛眼,死死盯着云昭。
她微笑:”如此悍将,却因顺平十五年的党争而成为朝中的眼中钉。李将军,值得吗?“
他沉默。云昭的话清晰有力地戳进他的心里。
“作为敌人,我敬将军神勇。”她严肃又悲伤的说,“同为边将,我同情将军困苦。”
李起瞪着她,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她说的都是假的。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云昭耸耸肩:“好吧,那就当是我自作多情。留将军这些时日,将军应该清楚我的意图。”
“你当我是怕死的鼠辈?”李起昂着头,拿出英勇赴死的气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当然知道将军不怕死。虎威将军赫赫为名在外。”云昭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轻咂了一口。
“那你的家人呢?”,她叹息一声,“听闻将军的小女儿才满三岁,将军便忍心她受此诛连?”
李起背在身后的手抖了抖。分别近一年,小女儿的音容笑貌实时徘徊于脑海。
“我不愿将军枉死,更不想看将军满门受累。我已会派人将你的家人接到邯郸,若将军诚心归顺,届时还能一家团圆。否则,我如今鞭长莫及实在难保全他们的性命。”
“你威胁我?”
云昭轻笑一声,不做回答。她掏出匕首放在桌子上,属于他的那碗酒的旁边。
”将军若死,我不阻拦。“
出了监牢,甘青走过来,皱着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眉毛看着她。
”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杀李起?“
”如今的西秦朝廷可不是他想要的朝廷,这样好的利刃,为什么要杀他?“
甘青不解地看着她。她的脸上有一种活力,神采飞扬,令人移不开眼。
“他若不肯归顺,你真的要杀他妻儿老小?”
云昭瞥他一眼,摇头:“李起的事本与他的妻儿无关。我派人将他们提前带到邯郸,是怕西秦皇帝先下手。握着筹码在手,总比没有要好。”
”你把匕首留给他,不怕他借此逃出来杀了你?“甘青轻嗤,”我瞧你未必打得过他。“
云昭白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监牢。
”我等的就是他来杀我。“
直到李起和云昭在军营的校武场赤手空拳的打了一场,云昭筋疲力尽的将李起撩倒在地。
那时甘青才明白,她去牢里一趟,又是送酒送菜,还留在匕首,都是等这一刻,等他自己逃出来,然后光明正大地将他放倒。
一个人的心总是在最得意的时候最容易被击垮。
甘青看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云昭,她的脸上腾起红晕,汗流浃背。他眼中的小将军有了别的样子,聪慧狡黠,参透人心。
七日后,甘老将军先行回京复命,随身带着云昭的一张奏折,奏请收敌将李起入军。而云昭驻守朔州善后。
不过数日京城的圣旨便传到朔州襄阳。
云昭俯首在地,听高堂上传旨太监念谕旨:“车骑将军云昭,颖悟绝伦,摧坚获丑,出侯门而怜民苦,入庙堂则分君忧。少有济世之志,成有社稷之功,擢升骠骑将军,命之侯爵,授天宝玺印,领朔州兵权,袭荣莱侯爵,食俸封地承袭。”
“臣谢陛下隆恩!”
如此,云昭的名声在军中传开。原来这位骁勇善战,勇冠三军的女将军,就是荣莱侯之女。
彼时钦羡仰慕她的人如过江之鲫,遍布军营。
云昭对此毫无知觉。她每日勤勤恳恳地忙边境布防,还要帮助当地府衙重修民宅、河堤,恢复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