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猛地抬起头。
黄昏下人流如织,面前白净的少年如清风拂面。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连忙用胳膊挡在脸前,她的脸更红了。
“姑娘,这是你的钱袋吗?”他的声音清澈如甘泉,云朵惊喜地看着他:“你是上元节那天的公子。”
公子摇了摇手里的钱袋子,莞尔。
云朵羞涩地眨眨眼,拿过钱袋子道谢:“谢谢公子。”
余光瞥见他手里攥着的小男孩,她转头叉着腰说:“你怎么能偷东西!”
她气鼓鼓的样子分外可爱。小叫花子低着头,不安地扭动。奈何手被人攥在手里,逃不开。
云朵一抬头看到男子含笑的目光,摸了摸脸,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躲开他的眼神,问:“你偷我钱干什么?”
小叫花子说:“我爹快病死了,我想给他买药。”
云朵的手指动了动,她低着头没出声。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偷东西。”那人说。
云朵把钱袋子丢给小男孩。“不要偷东西了。我送给你。”
迎来他震惊的目光,云朵莞尔:“希望你爹能好起来。”
小男孩弯着腰再三道谢,云朵笑了笑。
“你不怕他是骗你的?”
“嗯,那又怎么样。”
“看你出身富贵,不知世事险恶。”他说,“你这样轻信别人,可怎么办才好?”
云朵撅起嘴,苦大仇深地看着他。
“我并不是出身富贵。”她说,“若曾有人怀疑我在骗人,我活不到现在。”
她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因为她在哭便可以拿出身上全部的钱和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替她葬父、给她未来的女子。也许在这一刻,她才更加珍惜她的纯良。
她不曾想过在那个战乱后贫瘠的小城里,那个畏缩在深巷里的小姑娘可能是在骗钱。
也许她想过,但仍这么做了。
云朵深吸了一口气,将他上下打量,然后说:“看公子是出身富贵,便这样轻易将穷人的心看得恶毒又卑微。多谢公子今日替我追回钱袋,再也不见。”
她扭过身,快步往前走。那人跑两步追上她,拦在她身前,朝她拱手:“姑娘说的是。是衡之恶意在先,请姑娘见谅。”
云朵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少年郎如此诚恳,眼神清澈,恶言恶语她都说不出口。
“在下方景良,敢问姑娘芳名?”他很诚恳地看着她。云朵眨眨眼,愣愣地蹦出两个字:“云朵。”
方景良莞尔一笑:“云朵姑娘,幸会。”
她又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刚才说的话也有些重。”
方景良摇头。“姑娘说的没错。”他顿了一下说,“只是姑娘天性良善,易被恶人欺,衡之只是想嘱咐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公子好意。”
气氛冷下来,他们却站着谁也没动。
方景良紧张地说:“我知道一家酒楼菜色很不错,我请姑娘吃饭,当时给姑娘赔罪,并感谢姑娘教导。”
云朵眨眨眼,想到自己没吃着的包子,点头。
“阿嚏。”她又打了个喷嚏,汗落了风,好冷。
方景良脱下外袍,犹豫了一下披在她身上。他的衣服上带着温暖的草木香。
荣莱侯府府兵五百,十三带了几十个暗卫,邯郸府有五百常兵。就这么点人,奔着西山去了。
李起再见到云昭有些激动,但他素来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只是那双眼睛里饱含了太多的情绪。
云昭朝他笑:“李起将军,好久不见啊。”
“我现在可不是将军了。”他有些负气。
“大胆,胆敢对荣莱侯无礼!”
云昭倒并不在意,她了解李起的性情,桀骜不驯自视不凡的人能在这小小城防营忍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这次之后,你就是将军。”她看着他,不容置疑。
他在云昭眼里看到了当年在边关看到的光芒,笃定自信。这个女子如此小小的身子里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神色,让他不能不相信。
“借你吉言。”
云昭等人在山下扎营,十三带人连夜在西山山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布下陷阱。
据估测,山寨上的人至少有两千,人数上他们并没有胜算。山寨占据高地,强攻于他们而言也非良策。
行军不生火,他们只吃些干粮。
云昭一边啃馒头一边看地图。
西山有两座峰,一高一矮,一南一北,相距几百米,土匪的山寨扎在北小山的山顶。北小山东西各有一条上山的路,西边的路是大路,有两匹马宽,是当初在北小山开采矿石时修过的路,东边的路是条只有三尺宽的土路,悬在陡峭的悬崖上,将将能过一个人,一不小心就会落下去粉身碎骨。
她咬了口馒头,留下一排可爱的牙印。她回想起东边的小路。很多年前,季醒言和她攀过北小山,为了去那个荒废的矿洞里探宝。
彼时年少,脱不去的孩子心性。他们没走西边大路,沿着小路爬上去。一路可以上到山顶,在那里看落日云海,仿若置身仙境。他们并肩看夕阳,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完全忘了寻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