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单单只是因为申屠嘉反对《削藩策》,天子刘启就已经被气的七窍生烟,恨不能将申屠嘉生屯活剥,再跟申屠嘉的冤魂,下一盘和谐友好的围棋了!
可即便是这样,申屠嘉也从未产生丝毫‘退却’的念头。
这样一个人,会怕天子刘启对自己的厌恶?
这样一个已经被天子刘启恨到骨子里的人,会怕天子刘启对自己的恨意,从‘无限’增长到‘无限+1’?
很显然,并不会。
申屠嘉不希望刘胜出面,去劝说窦太后阻止《削藩策》,并不是担心这样做,会让天子刘启更厌恶自己。
而是申屠嘉单纯的认为:这样做不对;
或者说,是申屠嘉对自己的要求,不允许他通过这种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即便这个目的,是以天下苍生为重,阻止天子刘启逼反关东诸侯。
——这,才是申屠嘉那句‘公子太小看我了’,所真正代表的含义······
“先前,公子在我面前道明的担忧,我也曾答应公子,会为公子引见一个人,来消解公子的担忧;”
“可即便如此,公子也还是去找了太后,请求太后相助。”
“我知道,这是因为公子误认为:如果不帮我劝说太后阻止《削藩策》,我就不会帮公子引见那人了。”
刘胜正思虑间,申屠嘉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惹得兄弟二人齐齐一点头。
却见申屠嘉仍旧是背对着兄弟二人,负手屹立于凉亭边沿,即便肩负着江山社稷之重,也依旧将那饱经岁月蹉跎的脊梁挺得笔直!
“这样说来,公子去长乐宫,本就不是打算劝说太后;”
“公子能这样想,老夫倍感欣慰。”
“也希望公子以后,同样要牢记今日的选择,千万千万不要让自己,卷入到不该卷入的事情当中。”
语调平和的说着,申屠嘉终是稍回过身,满是淡然的望向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
“送二位公子来拜师的第一天,贾夫人就曾托付老夫:教二位公子忠君、守成之道。”
“但在老夫看来,只要二位公子日后,仍旧以此番,对待《削藩策》的态度来对待每一件事,那贾夫人的托付,老夫就算是没有辜负了。”
“至于先前,答应二位公子引见的那人,片刻之后就会来······”
言辞恳恳的道出这最后一句话,申屠嘉又对刘胜笑着点点头,旋即再度回过身,迎向那缓缓升起的朝阳。
分明是一栋破旧的侯府,分明是一座简陋的凉亭;
仅仅是一缕升起的朝阳,仅仅是一位年迈的老者。
但就是这样一个破旧的侯府、简陋的凉亭;
就是那样一道平平无奇的朝阳,照在那样一道老迈的身影之上;
却还是惹得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被眼前的景象所深深吸引。
千百年后,兵败被俘的宋相文天祥,或许也是这样将双手背负于身后,站在横渡零丁洋的船头,正迎朝阳,吟出了那句千古绝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