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手上的东西一眼,他道:“怎么?”
“少装傻,”宋嘉茉说,“这礼物是不是你给我寄的?”
他像是笑了声,垂眼道:“我女朋友还不算太笨。”
宋嘉茉:“衣服呢?我艺考时候那件羽绒服也是你,对吧?”
“嗯。”
“毕业的时候,花也是你?”
“是。”
宋嘉茉哽了半天,没想到她所以为的空白时间里,陈赐也来找过她。
还不止一次。
宋嘉茉:“可是那个羽绒服,你是怎么弄到的?那个穿过啊,所以我都完全没起疑心。”
陈赐:“导购身上会穿样品。”
宋嘉茉恍然。
他把新买的和样品做了调换,再让老师带进去,以确保她完全不会发觉。
反应了半晌,她慢慢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他旁边。
陈赐:“嗯?”
她小声说:“你好爱我哦。”
他像是在笑,捏捏她下巴。
“你才知道?”
没过一会儿,陈赐又道:“对了,明天有没有空?”
“有啊,怎么了?”
“带你去个地方。”
*
这是她成年后第二次回到清鱼镇。
有关这里的记忆并不好,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空白的色调,乃至于再踏上这片土地,她有些麻木,甚至本能地想要逃避。
可是抬起头,面前高楼林立,被修砌得正对阳光,两旁的植物长势正好。
围栏里探出几支蔷薇花,在风里微微飘摇。
“以你的名义投建的希望小学,”陈赐说,“还没完全修好,不过能看出大概布局,修好后就会投入使用。”
“到时候,很多小孩都会感谢你,从这里走向更有希望的地方。”
她有些发愣,怔怔地看着他。
他轻声,“以后有关于这里,不会再是噩梦了。”
教学楼覆满爬山虎,操场旁的花开得热闹而喧嚣。
像是拔出从前那些坏掉的根系,重新为她种出了一整座花园。
她随着他的脚步去看,发现自己从前住的那个房间,被他改成了一间多媒体教室。
和她的职业相关,以后的小朋友可以在这里看她的节目,也可以在这里,获得艺术类的第一份知识。
宋嘉茉心尖发起颤来。
她不知道陈赐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而她竟然从来没有发觉。
“好了,不许哭,”陈赐点了下她的脸颊,“你一哭我就心碎,我费这么大劲……可不是想看你掉眼泪的。”
她吸了下鼻子,又在学校里逛了好多圈,最后才重新跑到他身边。
她迎着日光仰起头,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
“不准道谢。”
“……那献个吻?”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拽着他的领口,在他脸颊边碰了一下。
旋即怕他来抓似的,她朝前跑去,跑到一半,又回身看他。
她站在阳光下,笑得温柔而明朗。
陈赐看着她。
很突然地,想起她刚到家里的场景。
那天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他站在楼梯间向下看,小姑娘穿着单薄的衣衫,瘦而伶仃,额发被雨微微打湿,站在陈家光华流转的客厅里,怯懦地低着头。
周遭桃红柳绿,只有一朵花颜色枯萎,没有生机。
而他费尽心力,终于令她盛放。
*
这晚回家,宋嘉茉突发奇想,忽然叫他:“哥。”
水面上,陈赐的手指停了一下。
她鼻尖略微有些红了,睫毛上也敛着水雾,不知是浴室的雾气还是眼泪。
“哥哥。”她又叫了声。
“……”
她抿了下嘴唇,不自知地,带了些鼻音。
“哥哥?”
“别乱喊。”他哑着声音说。
然后重新把已经擦干的她又按进了浴缸里。
这晚,欣赏到凌晨日出的宋嘉茉,深刻明白了一件事情:
陈赐不喜欢她掉眼泪和叫哥哥——在床上除外。
在床上他喜欢,特别喜欢。
如果不是不想睡觉,不要轻易进行挑战。
*
九月初,她和陈赐又去肃大故地重游了一趟。
这次是他提的,夜晚凉风吹拂,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在路上,宋嘉茉还和他聊着自己主持人票选得了第一,他沉声应着,拉着她往前走。
虽是晚上,但雕像前仍旧围满了学生,手拿捧花拍纪念照。
宋嘉茉看了会儿,再回过神,陈赐已经递了一束给她。
这束花好像迟来了太久太久,但又好像,时机刚刚好。
他们牵着手在校园里漫步,如同最普通的热恋情侣,宋嘉茉笑着路过学思楼,还指着某间教室跟他说,这是自己专业课的教室,第一节课就是在这里上的。
出乎意料地,他却说:“进去看看?”
门缝内,泻出一缕光亮。
她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却不太敢确认似的,狐疑地推开门。
预料成真,映入眼帘的是被布置好的教室。
气球悬在屋顶,灯光璨然,落地灯散发出柔和光线。
桌椅整齐,每张桌面上都摆着一支玫瑰,黑板处被人拉出几个漂亮的英文字母——
Marryme?
她眨了眨眼睛,心脏像是要跳出喉咙口。
半晌后,她偏了下脑袋,故作无辜地问。
“什么啊,看不懂。”
陈赐凑到她耳边复述。
“嫁给我?”
“没听清,”她得寸进尺地抬起左边耳朵,“再说一遍?”
他好像在笑,却任由她一再往前,好像在她这里,总归是没什么底线。
“嫁给我,行不行?”
她垂下眼,慢慢压住嘴角的弧度。
“我考虑一下。”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抬起手腕,动了下无名指。
她说,“没有戒指我可不嫁的。”
“当然有。”
陈赐从花束的最边沿处抽出个小盒子,打开绒布面,抽出个通透又漂亮的钻戒。
“最好的,都给你。”
他手指动了下,如同行过漫长山水,终于抵达这里。
“给你戴上?”
明知他的意思,但她故意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
“那不然呢,你还想给谁戴?”
“没谁,”他喉结滚了下,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认真,“就你。”
只有你。
从始至终,只有你。
戒指缓缓推入时,她面前宿命般一闪而过初见的画面。
彼时他高高站在楼梯上,一双眼冷而薄情,身后雨幕衬为背景,少年的身影清隽而孤傲,只是朝她扫来一眼,很快挪开视线。
身边的人朝她低声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哥哥了。”
以后这就是她的哥哥了。
……
以后,这就是她的丈夫了。
保护她,一直到漫长人生的尽头。
如同那个公园夜晚紧紧拉着的两双手,往后他们并肩而行,再也不会走散。
不管见过多少人,也始终忠于彼此。
——世间芸芸众生,只想和你私奔。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