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婷去配好药,交给刘台镜,说:“夜黑,我就不送了。”
刘台镜告辞出门,走了两步突然缓缓回过犹疑不定的眸子,注视着百草堂泛着朦胧灯光的纸窗,陷入了沉思。
……
五日后,元吉伤势逐渐稳定,齐舟真人曾来察看过几次,还问了关于他出身与受伤的原因。
元吉老实回答,他深知修道者不干涉俗世的铁则,便将自己的身份简单交代。而齐舟真人听完也不答话,便离开了。
竖日,陆寒霄来看他,还给他带来了鹿不品的书信。
元吉换了身水缎素衣,看着信。
陆寒霄奉礼,说:“真人,元吉身体恢复的这么快,都是托真人妙手回春的福。此次我来,是想接人回去。”
齐舟真人端坐高位,但还是矮陆寒霄一头,他抚着白须,说:“要接人回去可以,可我有话要问元吉几句。”
元吉闻言垂下手,抬起头,说:“真人救命之恩,元吉无以为报,真人且问,元吉绝无半句假话。”
齐舟真人跳下座椅,走近指着他的脚铃,问:“这脚铃是谁给你的?”
元吉说:“从小就戴着,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有我的父母知道。”
齐舟真人背着手,顷身问:“这脚铃关乎你的身世,你想不想知道?”
元吉微愣,从他被鹿不品收养至今,关于脚铃他曾问过多次,而且还去首饰铺子和小摊上查过脚铃的产地,可这么多年来,毫无线索。
在那段执迷于身世的岁月里,他一度迫切渴望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父母是谁,他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可从握起那柄剑开始,他便舍弃了过去,元吉便是他的名字。
从此以往,从今以后。
“我想知道。”元吉点头,可多加了一句,“仅此而已。”
齐舟真人这些天知道了他的身世,也知道他从小被人训练成死士,其中的苦楚不是常人所能理解。
齐舟真人叹了气,说:“这脚铃是我送给烟州歌女乐无双的小礼,当年我被困悲魔境,寿元将尽,是她一曲琴音救了我。这脚铃伴着你长大,你极有可能就是乐无双的儿子。”
元吉闻言没说话,第五婷攥着帕子,说:“崇武年间,乐无双的花船着了大火,满船的人都烧死了,没一个人活下来。”
元吉侧眸看她,见她面带忧色看着自己,心知她是在担心自己。
“我从小没娘。”元吉折起信塞回袖中,“她死不死与我无关。”
他这话说的冷淡,像是随随便便说出的戏言,可面容上看不出分毫玩笑之意。
“此事无怪乎你与她生分,那大火烧了整艘花船,而你是王府管家从河里捞上来的,这前后因由也算对的上号。”齐舟真人顿了顿,说,“但总归我欠乐无双一个情,修道一途最忌心结,我想还了这份情。元吉,我是开渊谷药堂长老,四派之中,丹道一门我属翘楚,旁人无人能及,你可愿入我门下?”
元吉抬眸定神,看着像是在端详,又像是在审视,他说:“真人,我是崇都在逃囚犯,路上还杀了官兵。不说我身上流的是不是乐无双的血,真人要还恩情的人都已经死了,我承了这份情,不合适吧?”
他杀了官兵,是在逃囚犯,入世便要被人追杀。况且他从小被鹿不品收养,即便是乐无双的儿子,可没半分母子之情。如果他磕头拜师,那便是给齐舟真人找了天大的麻烦,还承认了自己是乐无双之子的身份。
这是随着长大刻在骨子里的矛盾,他一面不想给人惹麻烦,一面又因为幼时积累的愤恨而不愿承认自己的母亲,他只想做元吉。
孤单而放纵的元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