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早晨气温稍低,鱼口较好,这会儿其他人还没来,这地儿又安静,正是钓鱼的好时候。
倪冰砚只远远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手就控制不住了。
“你把东西全搬下来,我去钓鱼!看好旺财,别让它去水里玩儿啊!这会儿水还凉着呢!”
兴奋的安排完,她又状似不经意的问:“对了,你带剪刀或者菜刀了吗?待会儿还得杀鱼呢~”
倪冰砚眨眨眼睛,眼里想啥都不用桑沅猜。
确立关系之前,倪冰砚与他相处,一直都把握着一个很好的度。
从不过问他的经济收入,从不主动打听他的情史,从不主动与他的家人朋友过多接触,日常相处,也总是给足他面子……
早上不等他打电话,倪冰砚就开了自己的车过来,他主动提出开车,倪冰砚也不让。
哪怕当时就在他家门口。
他就知道,倪冰砚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果然,半路她就开始试探着打听他的过往情史,现在又开始考察他。
他要真是个愣头青,可能还反应不过来。
上辈子他第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登倪家的门,老丈人就跟他讲:
“我家冰冰很懒,还很笨,她不会做饭,干家务活儿也干不好,从小到大都是我照顾她,她还不懂得怎么照顾人呢!回头她要是做得不好,你就回来跟我讲,我再收拾她!”
他那会儿老感动了,觉得老丈人对自己真是没得说!
一直在那儿说“没关系,没关系,咱家有保姆,她会不会做饭,会不会干家务活,都没关系。”
他现在都还记得老丈人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后来他妈问他,老丈人对他态度怎么样?
毕竟未婚先孕,只要是亲闺女,都得发火。
他把老丈人说的话转述一遍,水素兰这样那样的跟他分析一通,他才明白过来,老丈人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在巴蜀地区,准女婿第一次上门,疼爱女儿的人家,少不了这样委婉的敲打一顿。
这番话的意思是说,我们家闺女在家是受宠的,我们养大她,可不是让她伺候谁的,我要知道你成天让她煮饭、做家务,自己却不沾手,呵!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每一个巴蜀准女婿都必须牢记在心的——我女儿可以不好,但你绝对不能收拾她!若她真的犯了错,你就给我送回来,我这当爸的还没死呢!自会好好教育她!哪轮得到你?
两个人谈恋爱,若是随便谈谈,大家都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没人会考虑那么多。
可若是奔着结婚谈,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比如结婚以后要不要和父母一起住?谁做家务?生娃以后谁带?双方父母怎么赡养?家庭收入怎么分配?等等。
若是独生子女,可能还有更进一步的问题。
比如娃跟谁姓?过年在哪边过?
上辈子他回答老丈人的话,明显就没答到点子上。
再有钱,请再多保姆,也只能证明他有能力,不能证明他有责任感。
没有哪个当父母的,会接受空有财富而没有责任感的女婿。
因为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知道,这种人很少对家庭忠诚。
夫妻感情不睦,再加上小三私生子添堵,生活条件再好也不会开心,不如一开始就棒打鸳鸯,换个靠谱女婿。
脑子清醒的女孩子,结婚前都会把这些事情跟男朋友掰扯清楚,绝对不会恋爱脑,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给嫁了,等生活过得一团糟,才来后悔。
倪冰砚这些转变,说明她对这段感情是认真的,真的有考虑和他结婚的事。
桑沅笑得满口白牙亮闪闪,心里那个美呀!
“都带了!我准备得超级齐全!这种脏活累活,就该放着我来,你放心吧!一切有我!”
她想看的是他会不会杀鱼吗?
不不不!
她想看的,是他愿不愿意承担家务,从而推断他有没有那份为家庭付出的责任心。
这个推断在别的省份可能不适用,但在巴蜀地区,可太适用了!
厨艺好不好是水平问题,愿不愿意做,却是态度问题。
倪冰砚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去水边找了个背阴的水湾,把折叠椅张开,拿出盆子舀了溪水,开始调配鱼饵。
等她调整好线组,又探出合适的水深,就抛竿,坐在折叠椅上耐心的等待起来。
等待的时间她也不浪费,掏出耳机开始听国际新闻。
就算出来玩,今天的学习任务也不能不完成啊!
太阳越来越高,怕倪冰砚被晒到,桑沅立刻把遮阳伞撑开。
到处没找到底座,干脆把那钢管伞柄直接插进她椅子后面的泥地里。
这里没什么石子,倒是方便。
倪冰砚察觉阴影笼罩下来,抬头看到伞,她也不说话,就盯着水面抿着嘴笑。
她喜欢这种被关心的感觉。
很大程度上来讲,她愿意接受桑沅,就是因为感受到了他的真心。
她有很多追求者,有人图她美貌,单纯带着猎艳之心接近她;有人图她资源好黑料少,想和她炒热度,让事业更上一层楼;也有人图她爸的钱,想要直接躺平不奋斗了……
当然也有人想要和她走心的,但奈何长得不合她审美,相处起来也缺了那种自然的默契。
能遇到桑沅这种方方面面都符合她要求的人,想想其实蛮幸运的。
鱼儿咬钩,倪冰砚凭手感就知道是一条二两多的小鲫鱼,直接拉了起来。
桑沅放好遮阳伞,立刻伸手拉住鱼线,熟练的把鱼取了下来。
结果他单手抖开鱼护的时候,一个没抓稳,鲫鱼一溜,又钻进了水里。
两人面面相觑,桑沅尴尬得要死。
其实上辈子他也经常陪倪冰砚钓鱼,解鱼抄网之类的活儿他是干熟了的,刚才不过是不小心。
“哎,都怪你,笑什么笑啊?我光顾着看你去了,给了鱼儿可趁之机,哎!你说,它会不会回家报信啊?回头七大姑八大姨都不来了可咋整?”
倪冰砚啐了他一口,脸上的笑却愣是没有下去过。
鱼儿跑了还能咋整?赶紧挂饵重新来过呗!
打窝撒了那么多料下去,正是上鱼的时候。
见她不说话,知道钓鱼需要安静,桑沅就把自己的折叠椅搬过来,挨着她晒太阳。
旺财拴在树下,靠着大树吹着自然风,睡得很香。
桑沅本想着上鱼了就帮着解下来,结果刚躺下没多会儿,他就睡着了。
昨晚激动了一晚上,桑沅几乎就没怎么睡,早上的太阳暖烘烘的,也不晒人,瞌睡真是说来就来。
太阳光一点点挪动,不知不觉,就晒到了桑沅的腿。
倪冰砚看看头顶的伞,轻手轻脚的放下鱼竿,愣是把那插进地里的遮阳伞拔了起来。
估摸着太阳位置,她又轻手轻脚的把伞插桑沅身后去了。
见他整个人都躺在了太阳伞的阴影下,倪冰砚这才心满意足的找了个草帽戴上,继续挥杆。
大概来这钓鱼的人实在太多了,这里的鱼不太好钓,前前后后怕是花了得有一个多小时,她才钓起大小鲫鱼六条。
第六条上钩之后,很久都没有新的鱼儿咬钩,倪冰砚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知不觉就躺到了椅子上。
昨晚桑沅睡不着,她又何曾睡得着?
早上坚持开车那么远,又咬着牙在这钓了这么久的鱼,她也困得不行了。
清凉的小溪边,浓翠的大槐树下,两人躺在折叠椅上,头顶罩着橙色的太阳伞。
不知过了多久,桑沅听到公路上传来汽车停靠的声音,立刻惊醒。
见倪冰砚大半个人都晒着,他却躺在太阳伞底下,一看身后泥地里的洞,就知道倪冰砚挪过这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