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阳里的打豆场也收拾好了。一炷香过后,到处都是人。小霍去病个人来疯又兴奋了,看到卫长君挑豆子,就跑过去捡掉落的。
韩嫣和窦婴依然抄着手在地头上看热闹。不过韩家和窦家的奴仆都自发下地帮忙。
卫长君也不叫他们白帮忙。窦婴和韩嫣不差钱,卫长君给工钱侮辱人,待豆子全收上来,一家给六七石黄豆,留他们发豆芽做豆腐煮豆浆。
暖阳当空,窦婴的夫人看着家奴在院里摊豆子,禁不住同窦婴感慨:“大公子讲究人啊。”
窦婴:“他这样的人,不了解他的会觉着不可交。”
“为何?”其夫人不解,“我就觉着他不错。”顿了顿,“我若是年轻十岁——”一见窦婴看她,连忙咽回去,“说笑,说笑。”
老妻愿意陪他来秦岭过着清苦的日子,窦婴也懒得同她计较,“不贪财不慕权不好色,没有任何把柄,谁敢来往?”
“他不是得种地续命?”
窦婴连忙往四周看,奴仆离得远听不见,“此事除了卫家人,便只有陛下、韩嫣、我和你知道。若是叫外人知道,年年赶在庄稼熟之前放一把火,不出年他就会离开人世。”
窦婴的夫人心疼坏了,“多好的人啊。”
“以后见着儿女也不许说,带进棺材里。”
他夫人连连点头,转移话题,“豆子都打下来了,红薯不着急,玉米还能再等一个月,卫家没什么要紧的事,是不是该建房了?”
窦婴:“得看梁家里有没有空。”忽然想到不对,他妻子以前不关心这事,“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冬天的秦岭异常的冷,长安城里舒服点,但窦婴的夫人想清静不想回城,更不想应付那些没多少真感情的世家夫人,便想搬去茂陵。
窦婴耐着性子听他夫人说完,很是意外:“你也想给陛下守陵?”
他夫人噎的说不出话,狠狠瞪他一眼心里才畅快,“小卫不是说以后两边住?咱们也两边住。夏天和秋天在这儿,春天和冬天去茂乡。”
窦婴觉着这个主意不错。冬天可以垂钓,春天可以沿着河岸踏青。哪像在这儿,春天不能上山,只能绕着门前的小沟来回转悠。
窦婴:“陛下的地我们不能惦记。陛下快来了,我叫长君问问陛下。”
八月底,刘彻身着劲装,带着行李抵达秦岭。
屋后的玉米正鲜嫩,红薯也挖出来了,还没下地窖,禁卫可以提供肉食,饭菜好做的很,卫长君很乐意刘彻多住几日——刘彻住多久,卫青就能在家待多久。
得知刘彻打算在此住五天,第四天早上,卫长君一起来就给禁卫安排一件事——杀猪宰羊!
公孙敖十分想念他的烤全羊,这些年就吃过一次。公孙敖就问卫青,可以不杀猪,能不能杀两只羊。
虽然来了二十多个禁卫以及黄门,卫家还有十来口子,卫青还是觉着一头猪和一只羊够了。公孙敖见他毫不犹豫地摇头,勾住他的脖子歪缠。
卫步从旁边过,“我大兄不止会烤全羊,还会烤ru猪。”
公孙敖放过卫青,“你家又没小猪。”
“山上有啊。”卫步朝山的方向看一下。
公孙敖眼中一亮,“我怎么没想到。
随后吆五喝六,拿着刀剑以及弓箭上山。小霍去病看着长长的队伍很是羡慕,拉着卫青的手仰头问,“二舅舅,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上山打猎啊?”
卫青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小脑袋,“现在不好?功课不重,除了不能上山,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
“我不想玩。”小不点使劲摇头。
卫青:“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像你这么大天天干活还得饿肚子。”
“为什么呀?”
卫青不愿回忆过去,“穷。”
小霍去病一见他舅表情不对,不敢再问,“二舅说得对,我不要长大。”
卫青被他装乖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外面风大,进屋吧。”
“不要!”小孩松开他,学公孙敖勾住阿奴的脖子。
阿奴小脸上全是警惕,“我不去!”
“我还没说!”小霍去病气得瞪眼。
阿奴摇头:“说也是白说。”
霍去病气得松开他,“以后别找我玩!”
“我找郎君玩。”阿奴说完就往屋里跑。霍去病伸手拦住他,“那是我大舅,不许你找他!”
阿奴心说,还是我家郎君呢。
不讲理!
“干什么?”
没有长辈跟着,小霍去病不敢尾随公孙敖一行。但屋里也无聊,他大舅跟陛下说什么地、房子之类的,听着就想睡觉,“我们射雀,比谁打的多。”
“比什么?”阿奴继续问。
小霍去病想想,“比压岁钱?”
家里什么都不缺,压岁钱也没地儿花。阿奴不想比,“郎君说不可以赌钱。”
“有吗?”
阿奴点头,绝不承认卫长君跟韩嫣闲聊的时候说的。
小霍去病信以为真,“比弹脑瓜崩?”
小阿奴跑屋里拿弓箭,速度快的叫霍去病吓一跳,然后追上去,“不比了,不比了。卫阿奴,小坏蛋,你给我等着,等等我!”
卫长君头疼,朝外吼:“霍去病,你二舅说,你母亲想你了。”
院里陡然安静下来。
刘彻差点呛着,赶忙放下杯子,“霍去病,哑巴了?”
小霍去病哼哼哼,别以为他不知道,大舅潜意思是再闹就叫他去长安闹个够。长安那么大点地儿,有什么好闹的。进了院里都看不见外面的天是什么颜色的。
卫青看到阿奴拿弓箭,叫住他,“叫赵大跟你们一块。别往山上跑,去哪儿都行。”
阿奴乖乖地出去找赵大。
两个小崽子四岁就摸弓箭,如今七岁,而韩嫣教的认真,虽然射不远但准头足。这边雀多的都打脸,跟夏天的蚊虫似的,很容易射到,赵大就找个小笼子跟在后头等着捡。
大半个时辰,两个小崽子到八阳里又回来,累得一身汗,以至于到门口就往地上一坐。
孟粮给他俩送来小板凳,提醒他们不可以脱衣,以免着凉。
两个小不点不想听,孟粮搬出卫长君,两个小崽子把腰带系紧。赵大见状知道他俩不敢乱折腾,就进屋帮他们收拾小雀。
卫长君听到赵大的声音出来,一看还不少,很是意外:“不错啊。”
刘彻以及窦婴等人出来。刘彻看到了也很意外,随后拿起来一看射穿脑袋,愣了愣神,感觉心都跳出来了,连忙递给卫青。卫青不明所以,刘彻又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仔细看看。
卫青懂了,站在二人身侧的韩嫣和窦婴也懂了。窦婴心中一凛,惊呼:“这准头,谁射的?”
赵大不知他怎么了,老老实实说:“小公子和阿奴。”
卫青压下心头的吃惊:“这里有射中身体的,也有射穿脑袋的,脑袋是谁射穿的?”
“都有吧。小公子一个,阿奴一个。老奴数过,不差上下。”赵大看向卫长君,有什么不对吗。
卫长君也不懂:“这鸟有毒?”
刘彻见他还没看出来,顿时满心复杂,“你才有毒!”
“怎么说呢?”卫长君不高兴,“红薯吃多了,还是玉米面吃多了?”
赵大一看口气不对赶紧端出去拔毛。
韩嫣到二人中间解释,两个小崽子的箭法太准,陛下不敢相信他们这么有天赋。身为师傅的他没意识到,身为亲舅舅的卫长君居然也没发现。
卫长君听他说完楞了一下,心说这可是霍去病啊。随后意识到不对,阿奴不是霍去病,“对,他们才七岁。”佯装恍然大悟。
刘彻服气:“自己养的孩子长——”
“大舅,二舅,所有舅舅,不好了!”
刘彻顿时想弄死小崽子,亏得他前一刻还觉着大汉有人了,“你就不能消停一会?”
“消停不了。”
这话来自阿奴。一众人意识到问题严重性,齐声问:“怎么了?”
阿奴指着山的方向,“公孙敖捅了野猪窝了。陛下,郎君,好多野猪,快,快到韩兄家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