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点头:“这些朕知道。”
朝中能吏众多,卫长君自然知道这点无需他提醒。可他不说,总觉着像故意隐瞒似的,“也许是我想多了。若无事发生,还望陛下莫怪。”
刘彻笑道:“朕倒是希望你杞人忧天。”
闻言,卫长君放心了,“陛下留步。”
刘彻点点头,看着他上了车走远方回宣室,令黄门宣大农令、太尉以及少府诸人。
卫长君只是来送肉,平时又不掺和朝堂之事,少府等人年初二就忙起来,也没往他身上想。
卫长君也没在家过太久,年初三就回茂陵了。
韩嫣到家被催婚,可他自在惯了,暂时不想生儿育女,也年初三回去。只比卫长君晚一盏茶的工夫。卫家马车还没进院,他就到门口了。
韩嫣从车上下来直奔卫家:“你怎么也回来这么早?”
“我过几日得请人看看房屋要不要修,能不能经得起连着七天的瓢泼大雨。这里修好还得去秦岭。”卫长君知道今年不会有洪涝灾害,可为了故弄玄虚也得做做样子。
韩嫣忍不住说:“还担心今年反常,没有大旱就有大涝?我跟你说,我长这么大,长安就没发生过大灾。”
卫长君心说,韩家有钱有粮,不缺吃喝,就算外面易子而食,你也不一定知道。
“即使无灾秦岭的房子也该修了。毕竟六七年了。”
韩嫣点头:“这倒也是。春夏雨水多,发现瓦烂了再修就迟了。”
卫长君又问:“你家粮食能吃多久?”
以前韩嫣不懂存粮。看到卫长君的粮食不卖,窦婴时常令家奴进城买糜子、稻米或江米,韩嫣心里觉着没必要,可受他们影响,也堆了不少粮。
“吃到明年夏收时节吧。”韩嫣不清楚有多少粮,但他知道自家不缺高粱、玉米、黄豆和红薯干。每年卫家粮食收上来,卫长君都会给他和窦婴各一亩地收成。谢他们教卫家几个小的,也谢窦家和韩家奴仆帮他干农活,“再买点?”
卫长君意外:“你不是觉着我想多了?”
韩嫣朝梁家里方向看一下,“他们说今年可能减产。粮食少了,价钱肯定上去。我明知如此,还等着吃高价粮?”
卫长君笑了:“原来如此。那也别买了。咱们三家都没家将,买多了叫有心人看到,等着被偷吧。”
长安游侠甚多。那些人犯了错往秦岭深处一藏,皇帝也没法子。
闻言,韩嫣叫卫长君先忙着,他回家看看还有多少粮食。
卫长君又歇一会,带着奴仆边查粮边叮嘱他们,不许告诉任何人,家中粮满仓。以后有人问起,也只说家里只有半年口粮。
卫长君神色慎重,奴仆们不敢不上心。而这些奴仆包括孟粮在内都饿怕了,此后也不敢敞开了吃。
离育红薯苗尚早,离种小麦更早,奴仆们成天没什么事,就给自己找事,院里院外边边角角修整一下,该种菜的钟菜,该种瓜的种瓜。偶尔去河边下网,挖刚露头的野菜,多喝汤多吃菜少吃主食。
二月中,天越发暖和,可以吃的野菜多了,奴仆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并没有因为少吃主食而瘦,反而觉着身上越发有劲。
奴仆们想不通,叫孟粮去正院问问。
孟粮跟卫长君多年,很清楚像这种事卫长君不会训他,就找卫长君请教。卫长君道:“你们这些日子有荤有素有主食,吃的均衡啊。古人讲究吃五谷、五畜、五菜,就是你们最近这样。”
孟粮算了算:“还真是。奴婢昨天早上吃红薯,中午吃玉米炊饼,晚上吃的是豆面,今早高粱面,要是晌午再来一顿杂粮粥,就不止五谷了?”
卫长君点头:“还有什么问题吗?”
“郎君懂得真多。”孟粮禁不住感慨。
卫长君笑了:“你去问问,谁愿意跟我回秦岭,以后跟牛固在秦岭住下。咱家在秦岭有不少粮食,只有牛固和赵大以及曹女和钟媼四人看着,我觉着不稳妥。”
赵大和钟媼年龄大了,俩人加一起也打不过一个卫长君。进去三个梁上君子,就能把他们四人放倒。
即便孟粮觉着没人敢大晚上往秦岭跑。可一想到粮食少了,他就心疼,所以立即把此事吩咐下去。
二月下旬,卫长君和韩嫣带人回秦岭,修了房查了粮,万事妥了才回茂陵。
茂陵的红薯苗长高,秦岭的也快了,卫长君令孟粮去秦岭帮牛固犁地,他在茂陵看着奴仆把地犁成一垄一垄。
窦婴见他把留着种春小麦的地也犁成垄,很是奇怪:“不种春小麦了?”
卫长君:“瑞雪兆丰年啊。今年没雪,收成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不如全种高产的红薯。吃腻了也比饿肚子好。”
窦婴觉着好笑:“你还怕饿?”
“我家还有六七百金,我不怕。”卫长君摇头,“可我也不想赌。”看着西边的冬小麦,“等到夏天小麦收上来就改种玉米。”
窦婴:“黄豆和高粱不种了?”
“种几亩够吃就行了。”卫长君也是心疼麦种,毕竟四月有霜降。不种红薯,地窖里的红薯吃不完也撑不到四月。三月天热起来就得变成坏红薯。若是切片晒红薯干,如今天不热很难晒。赶上阴天下雨,三天就发霉了。
窦婴不知后事,感慨道:“长君越发像农夫。”
卫长君笑着回他:“我是做什么像什么。”
窦婴若有所思:“老夫是不是也得买些粮准备着。”
“你家中的粮够了。可以叫你儿女备些粮。”
窦婴朝自家方向招招手。在门口玩的小奴跑来。窦婴叫他快马去长安,吩咐儿女再买些粮食——分批买,别叫有心人看出来。
韩嫣奇怪:“你还怕谁?”
窦婴微微摇头:“我是除了陛下和太后谁也不怕,我家买粮才容易叫人多想。都跟着我屯粮,粮价高了引起混乱,陛下不治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