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东西!霍去病瞪他。
公孙敬声嘀咕:“你比我聪慧,无所不知。”
霍去病又想揍他。
卫长君赶在他出手前把外甥拽到身边,对霍光说:“跟阿奴一样叫郎君也行,跟破奴一样叫大公子也行。”见阿奴和赵破奴还没出去,“今日出去吗?不出去下午回秦岭。”
公孙敬声再过几天就开学了。闻言他要先回去,名曰阿奴和赵破奴不小了,知道去秦岭的路。
霍去病又忍不住瞪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公孙敬声哼一声:“你就会欺负我。”抓住霍光,“我们玩儿去。”
霍光下意识看卫长君。
卫长君:“天子脚下同平阳不一样,你该出去看看。”
公孙敬声得了这话,伸出双手。卫长君无奈地进屋拿两串铜钱塞荷包里,给霍光一包:“你的不许给敬声。给他一座金山也能用光。”
公孙敬声摇头:“不生气,不生气。你心里眼里只有表兄一个外甥,我又不是今时今日才知道。”
卫长君头疼:“敬声,如果你想——”
“不想!”公孙敬声不想挨揍,不待他说完,拉着霍光往外跑。霍光被他拽的踉踉跄跄,忍不住提醒他慢点。
卫老夫人不禁说:“看看人家孩子,看看咱家这个。”没有对比不知道,有了对比得扔。
卫长君笑着说:“志向远大的孩子打小就跟寻常孩子不一样。”
阿奴赞同:“霍光不跟敬声在一块,这个沉稳样儿,说他十六七岁我也信。”可惜跟公孙敬声在一起,没他高没他壮,谁也无法把他当成大小伙子。
卫长君转向阿奴和赵破奴。
一人相视一眼,随公孙敬声前往东市。不想被公孙敬声缠着买这买那,一人便有意同他错开。
霍去病和阿奴等人比公孙敬声大,不喜欢带他玩儿。公孙敬声也不想跟比他小好多的刘据和卫伉玩儿。这就导致不大不小处于中间的公孙敬声很尴尬。
虽说霍光寡言少语,可他至少是个同龄人。公孙敬声同他聊天不用担心被嘲讽幼稚,也不必担心他听不懂。这个感觉对公孙敬声而言很是新奇。
公孙敬声到了东市指着铺子问霍光知道是卖什么什么的吗。
平阳县所有商户加一起也没有东市一条街上的多,浅见寡闻的霍光哪知道啊。
公孙敬声得意地说:“我知道。”紧接着自顾自说:“我们进去看看。”
霍光摇头。
铺子门脸不显,可进去的人衣着同卫长君一样精美。他们只有两串铜板,哪买得起啊。
公孙敬声拽着他进去。
店家迎上前:“小公子要什么?”
“不要不可以看吗?”公孙敬声问。
能在东市迎来送往的商户无不是人精。公孙敬声衣着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虽然身量不足,声音处于少年清脆声,可他从容的姿态叫人无法小觑。
“小公子说笑了。想看什么尽管看。”
公孙敬声满意地微微颔首。霍去病在此又得想打他——半大小子竟然学大舅。店家瞧他作长者模样也想笑,“小公子,慢慢看。”
公孙敬声轻轻“嗯”一声,问霍光:“喜欢什么?”
一人进的是兵器店。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不止有成年人用的,半大小子使的,更有六七岁童子玩的。不过都不便宜,几乎每一把兵器上都有宝石。弓箭更是配有射箭用的扳指。
霍光一脸无语,说得好像喜欢你就能买一样。
公孙敬声点点头。
大抵卫长君和霍去病都不在的缘故,霍光胆子大了许多:“用你身上的玉换吗?”
华服配美饰。公孙敬声穿的华丽,腰间自然有一块精美的玉点缀。公孙敬声低头看一下,大舅买的,不可送出去:“你只管选。”
“然后我俩被留在此,大公子拿钱来赎?”
不远处的店家发笑,突然面色凝固。
世人皆知敢叫“大公子”的只有一人。并非卫长君霸道,而因他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是王侯,“国舅爷”这个称呼更多用于调侃,也不好称他“卫郎”,提起他的人不约而同地用“大公子”代指,久而久之“大公子”就是卫长君。
“小公子是卫家人?”店家走过来。
公孙敬声打量一番自己,这么明显吗。
店家想想卫家儿郎,这么大的只有一位:“公孙公子?”
公孙敬声摸自己的脸:“我这么有名啊?”
店家哭笑不得。
霍光不想认识他。
他真傻呢还是装傻呢?卫家以及其姻亲家这般年龄的只有他一人。
公孙敬声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掌柜的挑好听的说:“乍一看小公子不像大公子,仔细一看还是有些像的。”
公孙敬声惊讶:“真的吗?”
掌柜的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公孙敬声扯一把霍光:“快选!”
霍光摇头:“大公子不许你乱买。”
“不叫他知道不就行了。”
霍光无奈,他怎么这么执着:“不叫大公子知道,你拿什么偿还?肉吗?”
“你——”公孙敬声瞪他,“你这点像我表兄——说话不中听。”转向掌柜的,“可以去公孙家收钱吗?”
掌柜的点头:“可以。”
公孙敬声又看霍光,听见了吗。
霍光忘了,公孙敬声和他以及霍去病不一样。他们生父和继父没什么钱,九卿之一的公孙贺不差钱。
“听说你父亲回来好几日了。儿子没见着,还得替儿子付钱,不怕父亲打你吗?”
公孙敬声摇头:“他不敢。”嫌弃地瞥霍光,“你怎么这么磨叽?一点不像表兄。今日我心情好,过了今日再想买,你求我也没用。”
霍光家中只有一匹马,是他父亲的,一把弓箭也是他父亲的。霍仲孺没想过儿子上战场,没特意教过儿子骑射。霍光骑马仅限于翻身上马,射箭也仅限于拉开弓。至于策马扬鞭或百发百中,他做梦都不敢想。
霍光不认为他是冠军侯的弟弟就一定骑射出众。不然大将军的两个弟弟早封侯了。霍光认为他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不擅长的事上,以至于他对兵器兴趣恹恹。
霍光挑一个镶的宝石看起来不纯且钝的弓。
公孙敬声嫌弃:“这个不好。”给他挑一把。
掌柜的很是意外,不愧是皇后和大将军的外甥,小小年纪眼光真毒:“这个好,这个好。小公子要不要再为自己选两样?”
公孙敬声选一把弓箭,又选一把宝剑。随后又给霍光选一把宝剑。霍光眉头紧皱:“敬声——”
“我长大了,改换弓箭了。”
此话不知真假,霍光无法反驳。
公孙敬声递给掌柜的,叫其包起来,然后又给掌柜的写个字据。
霍光长这么大头一次买东西不给钱,总觉着心虚,走路都忍不住耷拉着脑袋。他的过于安静引起了公孙敬声注意:“地上有什么啊?”
霍光愣了愣,抬起头,对上他天真单纯的模样想叹气。真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似的一样简单。
“我想回去怎么解释。”
公孙敬声大包大揽:“放心好了,我敢买就有办法。”指着前面路口,“想去南边还是北边?”
北边后街上很多吃的玩的,他昨日下午来过。公孙敬声进去肯定就不动了。
“南边吧。”
公孙敬声肉眼可见地失望,依然往南拐。走进大店林立的街道,公孙敬声嘟囔:“我不爱往这儿来。”
霍光很是好奇。不过没等他解惑,霍光就知道为什么了。如果说北边那条街上多孩童,方才买兵器的街上多男子,那这条街上多女子。
没走几步,霍光就闻到浓郁的胭脂水粉味儿。
霍光很不自在,小声说:“敬声,该回家了。”
“走到头拐个弯就到家了。”公孙敬声手里抱着东西,只能下巴指路,“大舅既然同意我和你出来,午饭前回去都没事。”
霍光心累,他就不觉着别扭吗。
公孙家女眷多,卫家也是女人多男人少,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少年并没有意识到这点。走到金阁门口,公孙敬声停下。
霍光瞬间变脸,急急说道:“我没什么要买的。”
公孙敬声点点头,下巴指店:“以后你有心意的姑娘就来这儿选饰品。掌柜的不敢多收你钱。”
“你认识的?”霍光奇怪。
公孙敬声想说什么,从里面出来一女子,年方一八,美不是很美,但透着一股爽利劲儿,直直地朝一人走来。霍光下意识躲到公孙敬声身后。公孙敬声嫌弃:“胆子还没鸡大。”扬起笑脸喊:“小舅母。”
霍光猛然看过去。女子脸色微红,往四周看看:“别乱喊。怎么只有你一人?”
“还有他呢。”公孙敬声转向霍光,小声说:“我告诉你,不要告诉别人。大舅说时机未到,不可以到处讲。他是我表兄的弟弟。”
卓家女诧异,紧接着觉着好笑:“那不就是你表兄弟?”
公孙敬声摇了摇头:“同父不同母。”
女子恍然明白过来,话到嘴边咽回去,不该她知道的还是不要问为好:“原来如此。那是有什么事吗?”
公孙敬声:“没什么事。大舅说他没来过长安,叫我带他出来玩玩。”对霍光说:“这个是小舅舅的未婚妻。不过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我们家人了。”
女子感动之余又觉着好笑:“敬声,不许胡言乱语。无事就家去吧。别叫大公子担心。”
公孙敬声点头:“我们这就回去。”
霍光手中有东西无法行礼,便向其点了点头。
走出东市,霍光问出心底疑惑:“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了吗?何时收拾新房?需要我做什么?”
“新房早收拾好了。”
霍光并没有看到卫家哪一间适合做新房:“不在一起吗?”
公孙敬声:“住一起矛盾多多。好比公孙家,大事小事不断。我母亲穿一件新衣,妹妹戴个花,伯母婶婶都会说来说去,烦都烦死了。”
卫家如今这些人已经叫霍光耗尽心神,再来几个他肯定会失礼。听到这,霍光暗暗松了口气,不住一起真好。
随后他的心又沉到谷底,盖因到家了。
看到怀里的东西,霍光不敢进去。
明日前往秦岭,卫长君在院里盯着几个女奴收拾行李,清扫马车。发现霍光磨磨蹭蹭的,卫长君转向蹦蹦跳跳的小外甥:“欺负霍光了?”
公孙敬声楞了一下,想说谁欺负他了。回头看到霍光跟霜打的似的,很是纳闷:“你怎么了?”
霍光真服了他了,怎么那么不怕“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