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非止住脚步,侧头瞥向沈灼。
“闭嘴。”
沈灼对上他眼睛,吓得一凛,剩下的话都期期艾艾哽在嗓子里,半个字也吐不出。
沈延非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已经是带着锋芒的逼视:“看到你嫂子被人拦住,你没去保护她,反而藏在暗处,观察她有没有反常,再跑过来跟我告状?”
沈灼呆住。
他往前半步,沈灼立马害怕后退,一脸苍白的扶住墙。
沈延非低头俯视,目光冷锐:“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太,其他都是往事,你对她再有一句不敬的话,以后就不用回沈家,她今天如果受到任何伤害委屈,我也唯你是问。”
说完沈延非径直下楼,上面苦着脸一堆话没谈完的沈济川追出来站在楼梯口,不敢多拦,也恨铁不成钢地甩了哭唧唧的沈灼一眼,摇头回去。
沈家入住的这栋别墅在东北角,离他跟姜时念的很远,门口有车在等,他上车前冷声打完几个电话吩咐,对方诚惶诚恐表示,商瑞没有走明路入住,是跟朋友私下进来的,他们工作疏忽,立刻彻查。
沈延非叫司机让位,自己提速开车,接近别墅时远远看见里面有灯光,又戛然慢下来。
他提早一段停车,开门下去,凛然站在冬夜风里,周围高大竹影摇晃,发出沙沙声,前方那些暖光显得太不真实,直到今天,仍像一场随时会破灭的梦,每个场景都掌握在她手里,由她控制。
他合了合眼,微微低头,沉默地咬一支烟,偏头虚拢,火光飘摇,在他手指间温度灼灼,要把烟点燃时,他又错开,收了火,不想让她闻到烟味。
隔了几分钟,沈延非把烟折断收起,穿过风走回别墅门口,开门后却没在客厅里看到姜时念,只有茶几上多了一篮子饮品,一瓶印着意大利语的被打开。
沈延非缓慢呼吸,先打内线电话按姜时念的口味叫了餐,扫过手机上新收到的信息,里面有商瑞名字,他没看,随手关掉,脱下外衣,上前拿起那个深色玻璃瓶,里面剩一大半,他就着她含过的瓶嘴喝了两口,尝出里面很淡的酒味。
楼上的灯黑着,只有后面院子里的汤池那边有灯光。
沈延非松开领口,把瓶子放下,走向光源处。
整个汤池区域面积很大,四周各种设施一应俱全,顶棚做成整片透光的玻璃,可以遥控遮挡,现在热气氤氲下,只保留了一小块看星,除了透气口外,其他都成封闭。
左边是巨大投影屏,被切换到北城电视台上,声音不高,正在播广告,右边休息区大床上放一束雪白栀子,半隐在雾气和暗影中。
那个纤瘦身影在汤池里,被薄薄热气裹着,身上换了房间里备好的红色浴衣,斜襟领口有些松,遮不住所有光景。
她背靠在汤池边上,长发松松盘起,露出细瓷脖颈,闭着眼好像睡着,眼尾分不清是被蒸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泛着明显的红。
沈延非在岸上,到姜时念身边单膝半跪,抚了抚她热腾腾的脸颊,伏低身体,吻她湿漉漉的眼帘,再往下压到唇上,厮磨几下,抵开她齿关撬开。
她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着,乖乖接受后,本能驱使她不自觉仰了仰头回应。
等吻逐渐脱离温存的轨道,开始逼人,姜时念才睁眼,从喝了几口果味酒的浅淡醉意和懒倦里清醒过来,被正在发生的吓了一下,跟他微微分开,恍然般沙哑说:“你回来了。”
沈延非拇指低着她的唇边,力气稍重地揉了两下,因为她一点反应,有什么刺进胸腔里恶狠搅动。
“刚知道是我回来?”他低声问,“吓着了吗。”
姜时念还有些懵,点点头。
沈延非合眼片刻,挤压在最谷底的疼和失重被扯出,她到底知不知道,谁在吻她。
那些能把人往悬崖上推的东西要开始肆虐,姜时念才又缓过神,湿淋淋的手臂挽了挽他,小声说:“也不算吓,我知道你亲我是什么感觉,就算是睡着做梦也知道。”
骤雨被不经意按下,轻飘飘温软抚过。
一丝丝并不存心的甜,也已经是他的奢侈。
沈延非把她被温泉沾湿的碎发拨到耳后,揉着她薄薄耳骨,看她眼睛问:“怎么喝酒了,不吃饭就喝酒,不怕伤胃么。”
姜时念舌尖品出一点他留下的熟悉滋味,仰脸望他:“你不是也喝了,不怕伤胃?”
她已经在一次次被动主动的推进里,学会偶尔顶撞他。
沈延非眸色深深,看出她在掩饰,口中的淡甜酒气在层层发涩,他目不转睛盯紧她:“心情不好?我走之前,不是挺开心的么,说好要选餐厅,怎么突然回来。”
有些话就在唇边,滚着刺,扎在喉舌上,不能问出口。
即便到了现在,错觉以为她尽在怀抱的时候,她任何一丝波动,仍然能让他冷静全失,这样不正面的追问已经是过激了,如果全部暴露,恐怕在她眼里,他是面目全非的。
明知不该的嫉妒,撕扯,随时会失去,又或者从未真正拥有的折磨感,在她眼神闪开,话题回避的时候一齐涌上,□□.神经和这幅从容面具。
他清楚她跟别人断了,婚礼上斩钉截铁,从未含糊。
可肺腑依旧被反复刺着揉烂,像那个订婚夜,他想出一条条能把她据为己有的绝路。
沈延非手指抬着姜时念的脸,指节在暗处收缩,掌根压在她脖颈的脉搏跳动处。
姜时念干涩吞咽,迎上他低垂的眉目,潮湿热气在他指缝里融化,她塞了满心的情绪,在他回到自己跟前,特意给予余地的问话里塌下去。
沈延非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什么。
她有什么能瞒过他,又何必瞒他。
姜时念哽了哽,抓住他手臂,不想再一个人憋着,一股脑往外倒:“我的确心情不好,喝酒是意外,喝的时候没看清包装,不知道含酒精,不是什么喝闷酒,我在前面撞见商瑞了,他躲在一个走廊里等我,我甩开他了。”
她茶色瞳仁覆着一层动荡水纹,不停顿地跟他说:“他说因为山里出事,想来看我,我不理,他又找更大理由,要我给他回报。”
沈延非很哑:“凭什么跟你要回报。”
姜时念凝视他。
他低低放慢:“穗穗,告诉我。”
姜时念被理不清的温存包裹,莫名眼眶一热。
她愿意在他面前剖开穗穗一辈子不想回首的污糟往事:“我从孤儿院的时候,就被蒋家的蒋勋盯上欺负,到高二他又看见我,你能想象他要做什么,我每天拿着刀,想在夏令营的时候跟他同归于尽,结果他突然重病出国,几年后大学快毕业,商瑞才告诉我,是他找家里帮忙的——”
从山里回来起,沈延非始终在噪音的酸胀右耳,在这刻猝然剧痛,被扯回到多年前那个下雨的山间密林,他太阳穴到右耳溢出的鲜血还在温热,顺着下颌滴落一地。
她问他为什么见面叫他,他不回答。
她问他为什么放弃青大出国。
那个答案摆在他右耳的伤疤上。
温泉热浪把人席卷,掩盖表情,激着心,灼伤眼睛,又都被一抹盖过。
沈延非的呼吸声已经听不到,他慢慢问:“是因为这件事,你才决定答应他,跟他在一起的吗。”
姜时念犹豫了很多回答,最后如实说:“不是全部,但也是重要原因,我当时被打动,也感念他,觉得欠他,可我真的欠够了,不能再被那些事绑架。”
沈延非笑了笑,姜时念看不清他,不可思议的在他嗓音里听出含混的颤,很短一下,就被收敛,再也没有出声。
窒息的寂静捶打心脏。
姜时念忍不住发慌,从汤池里往上抬了抬身,想靠沈延非更近,他低下头,拨开雾跟她对望,眼底有什么在大肆坍塌,显得暴烈。
他声音却轻哑而稳定:“蒋勋我知道,他当年确实急病出国,没有其他原因,商瑞拿这件无主的事邀功,骗你答应他,你不欠任何人的。”
姜时念心跳骤停。
沈延非俯身,双手扣在她下颌,让她抬脸,又突然忍受不了地把她从水里捞出,紧箍上她湿漉漉的腰身,几乎要抱断她一副单薄身骨,跟自己嵌进血液的黏合。
“所以,”他尝到淡淡腥气,“从今天起,能不能把他彻底从你心里挖出去。”
姜时念任由他抱着,腰背酸疼,她不抵抗,一切被掀翻的过去都被拨到一边,她意识被此刻的沈延非全然占据。
她推他,他不放,她难得固执,硬是用了力气,他仍然死死压紧。
她咬牙,一定要从他怀里挣开一点,咫尺对上他根本不平静的眼睛,意识到他竟然是在意的,他很在意她跟商瑞。
姜时念抓着他坚硬肩膀,急促说:“婚姻忠诚是我们说好的,我从答应嫁给你的那天起,他就不在我心里,以后也永远不可能在,我是你妻子,只要是一天,就不存在三心二意,只是你一个人的妻子。”
他呼吸在加重,暖雾的潮湿里一切在土崩瓦解,再多其他事都可以抛到脑后,只剩眼前人。
姜时念说不清原因,在沈延非气息遮天盖地的笼罩里忽然流泪。
能不能不想其他。
能不能只放纵。
让她身体打开,放出那些压抑的,不用思考地纯粹溺陷。
姜时念攥着他的手在不受控地加重,把他身上衣服浸湿。
她胸中氧气薄弱,借着一点残存酒气,仰头去吻他嘴唇,亲一下再放开,面对面语无伦次说:“我把行李里面的那个盒子找到了,拿过来,我还开了电视,我怕万一有人听到——”
她颤巍巍说话时,巨大屏幕上的北城市电视台跳转到社会新闻节目,主播姜时念衣着得体,妆容整洁,嗓音平稳清泠,说着最严肃正经的新闻稿。
而汤池边,她满身湿透,斜襟散开,玉色皮肤泛着烫。
姜时念盯着沈延非,微微哽咽说:“我想……给你。”
他一言不发,只是把她搂紧,她又觉得不对,这不是沈延非想听的话,她放开最后约束,把自己摊开,彻底给他看。
她咬着唇,挤出声音,在他耳边细微坚定:“我想要你。”
沈延非抱起她,她却手上湿滑,拽他往蒸腾的池中跌落,水花翻卷,热流声和电视里明艳主持人的稳定嗓音交缠,盖过她强忍的婉转轻声。
沈延非把她抵在池边,交叠攥住她手腕,洪流动荡中,他眼底血色掩饰不住,失控地吮她热红耳垂:“宝宝别咬,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