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样里都伴随着一套长长的吉祥话,终于进行到最后一项。收生姥姥念完:“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疹、痘疹稀稀拉拉的……”
再把小襁褓交还给巴雅拉氏的时候,已经额角见汗,颇有些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无他,小家伙不仅哭声大,力气也大。
收生姥姥用尽了吃奶的劲儿,才能在仪式顺利进行的同时,保证不被不断挣扎的小家伙给来个狠的,别把他掉在地上。
否则的话,别说大赚一把添盆金银,能不能活得着初一等公府都是个未知数。
幸好幸好。
洗三顺利结束,洗三面也吃过了,但是十阿哥拒绝回宫。
非说虎头表弟都能时不时过来小住,没道理他这个嫡亲的钮祜禄家外孙不可以。七舅舅赶紧往宫里捎个信儿,就说两位郭罗妈妈实在想我,想留我在府中小住几日。
胤俄孝顺,不愿拂了老人家心思。
于是决定听从,四哥不放心胤俄,所以一并留下。
也就进府时被打了个招呼,余下时候连句话都少说的巴雅拉氏跟舒舒觉罗氏:!!!
好想说不是,没有,你快点走啊。
还小住呢,今天你们哥俩能出来,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好吗?
被眼巴巴看着的阿灵阿苦笑:“阿哥爷有此一念,府上蓬荜生辉。若可以,奴才何尝不愿留二位小住呢?只是四阿哥还有功课,贵妃娘娘也离不得你啊!就算奴才斗胆答应了,皇上、皇贵妃跟贵妃娘娘也会派人把二位接回去的。”
到时候不但留宿不成,下回再想出来就更难于登天了。
阿灵阿温声软语,试图教大外甥细水长流的道理,好让他退一步,高高兴兴来,欢欢喜喜归。
但没想到胤俄退是退了,但又提出新要求:“那把虎头弟弟跟虎威弟弟带进宫?算啦,虎威太小了,哭声太大了。到时候跟哈宜乎一起哭,永寿宫的房盖儿就保不住了。”
“还是带虎头吧!他是皇阿玛给胤俄选定的伴读,原也是要陪胤俄的,不如就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阿灵阿一脸为难地把这个锅甩给了康熙,言说虎头虽小,但也是外男,留在后宫大不妥。还是等等,等皇上什么时候让十阿哥往无逸斋念书了,就能天天见到虎头了。
然后,三小只哭哭啼啼分别后,胤俄就径直往乾清宫了。
磨也要磨得皇阿玛同意,让他马上、立刻、现在就搬去阿哥所,明儿就往无逸斋念书!!!
康熙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心软放这俩小子出去,转身就给自己招来一大一小俩磨人精。小的撒泼打滚,非要dú • lì自强,念书开蒙刻不容缓。
大的送羹汤、送针线,邀宠意味明显。可等他真驾临永寿宫了,她却一个秋波都吝啬。只絮絮叨叨,说着为人母的万千辛酸。言说孩子向学是好事儿,但十阿哥到底还小,皇上好歹再多宽限两年。
等过了他五周岁生辰后,不用皇上说,臣妾也必会把他撵去阿哥所,让他往无逸斋。
若换成别个妃子这般,康熙准觉得对方目光短浅,慈母多败儿。
搁在贵妃跟小十身上的话,多两年就多两年吧!
太上进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尤其小十背后站着钮祜禄氏这等庞然大物的。过于出挑,别说太子跟索额图紧张,他也……
咳咳。
就这样,胤俄提前开蒙的小火苗被亲额娘亲手掐灭。从这个事儿里,贵妃也进一步认清了康熙对儿子这微妙的态度。越发放任他玩乐,彻底停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背诗、数数。
与人提及爱子时,也张口闭口他身子健壮,一顿能吃一大碗饭啊!特别孝顺,帮额娘哄妹妹,鸡同鸭讲,一玩儿一整天之类。
在她自己有意无意的传播,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还未开蒙的胤俄就有了个贪玩不向学的名头。
天知道可怜的小十为了能提前进无逸斋,跟他虎头弟弟胜利汇合付出了多少,连在一等公府带回来的蜜饯果干都忍痛拿去贿赂皇阿玛了!
随着阿灵阿结束‘陪产假’,这些个小道儿消息也都进了淑宁的耳朵。
让她好笑之余,也不由心疼胤俄,感慨贵妃的良苦用心。可惜,梦中贵妃娘娘早早撒手人寰,小小的无人护持,稀里糊涂就踩进了夺嫡的旋涡。
拼命给八贤王摇旗呐喊,以至于被秋后算账,夺爵圈禁。
四角天空待了十多年,直到他那喜欢给人平反的大侄子善心大发,才终于被释放,得了个辅国公爵位,有了固山贝子的死后哀荣。
若贵妃娘娘尚在,那孩子何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淑宁叹,又让人准备了些个温补养身的药材往永寿宫、永和宫跟承乾宫各送了一份。随东西一道送去的,还有她亲手抄写的几道时令药膳方子。
保证养身又滋补,味道还极好。
贵妃与德妃自然喜不自胜,当日就着人做了些。贵妃最为信重的白嬷嬷还叹,说七夫人实在有心,竟比三爷的前后两位夫人更体贴些。
要知道,那俩才是娘娘嫡嫡亲的弟媳妇呢。
贵妃笑睇了她一眼:“嬷嬷不必多言,本宫心中有杆称的。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钮祜禄来,比起血缘,对本宫母子好、从心里惦着我们母子才是真的好。而且,阿灵阿跟我虽不是同一个额娘,却是同一个阿玛啊!”
“是是是,娘娘通透,是老奴逾越了。”
“怎么会?嬷嬷惦着我,为我着想,生怕我行差踏错,我懂的。后宫沉浮这些年,我哪儿能不知道你对我深情厚谊?”
几句话说得白嬷嬷老泪纵横,恨不得为贵妃肝脑涂地。
只有皇贵妃素不喜服药,又对淑宁有那么点子微妙的排斥。礼貌回赏了些个金玉之物后,便将东西束之高阁。而后拿起手边针线,兢兢业业绣着,拟为四阿哥制一套衣衫。
免得他总穿着那套柿柿如意纹的袍子,好似格外欢喜爱重的样子。
淑宁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扳着手指头数日子,度日如年盼解禁。诚然,有婆婆跟嫡姐送来的那些个妙方,又赶上三月底到四月这样不冷不热的好时节,她这个月子坐得比绝大多数人都轻松恣意。
但若可以,谁又愿意在柳绿花红的好时光里被圈在屋内的方寸之地呢?
等啊等,盼啊盼,终于到了小虎威满月的那天。
淑宁早早起来,连洗了三大桶水,才终于有了那种从内到外的清爽透彻感。换上大红绣着石榴花的旗装,梳个新近流行的小两把头。
戴上当初大婚时,太皇太后赏的那套赤金嵌红宝石首饰。
俏生生往那一站,竟比枝头盛放的石榴花还要鲜艳秾丽些,好看得让阿大人挪不开眼。
前来参加满月宴的亲友们瞧瞧她,再瞧瞧她怀里胖乎乎、白净净,点漆般大眼睛,小扇子似的睫毛。才一个月,就已经能抬会子头的健壮小子,羡慕两个字已经说累了。
只一群小媳妇们围着她叽叽喳喳,问她到底怎么保养的呀?
怎么不见丝毫憔悴虚弱与狼狈,还该凸的更凸,该翘的更翘,连她们这些个女子瞧着都要忍不住脸红心跳呢?
淑宁只笑,言说多亏了婆婆跟娘娘。
说罢还贡献了几张类似于防痘、斑点、妊娠纹的妙方,获得感谢赞誉无数,交际圈再度扩展。
连阿灵阿都不禁给自家福晋点赞,说她机智又聪明,分寸拿捏的好极了。
淑宁却一脸看透了他的小狡黠:“别夸,别琢磨,太医说最好等孩子满了百日呢!再有孩子虽好,但短时间内我可不想再给虎威添弟弟妹妹了。”
轰
阿灵阿被她这神来一警告说得俊脸烫红:“瞎,瞎说什么呢?为夫哪有那般孟浪?再,再不会那般不顾及福晋身子的。这,这么久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俩月?”
淑宁:……
但凡你把鼻血擦擦,我也就信了。不过好在这人虽……但也最重视她身体。万般感动之余,淑宁决定还是给他点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