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遵旨而行的话谁也没说,但眼角眉梢之间却是满满询问了。
胤禛只一脸忧心忡忡:“我跟诸位兄弟一样,只万般担忧皇阿玛龙体。想着将京城安危托付于阿大人,咱们兄弟即刻启程,往塞外方向迎接皇阿玛,给皇阿玛请安。诸位兄弟们可有不同意见?”
所有人等闻听之后,齐齐抽动嘴角:这哪是问有什么不同?
分明是在问敌我立场啊!
还即刻启程,不就是怕哪个走漏了风声吗?
现在所有人都只庆幸,这家伙是要带着他们往塞外方向迎接圣驾。不是遵旨办事,真的把登基大典操持起来,甚至没等着圣驾回宫,他这边先登基了。
到时候皇阿玛一回京,龙体一康复,来个变卦。
老四固然好不了,他们这些个‘从犯’们也少不得跟着遭殃啊。
幸好幸好。
万般庆幸之间,竟再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声反对的。连最开始怀疑圣旨真实性的老大胤禔都点头,表示不管如何当儿子的都应该先探望皇阿玛,确定他老人家已经脱离危险。
于是乎,雍亲王又使人将早已经等在门外的弘晖唤进来。把事情始末跟孩子好好说了说,让他代自己之职,将宫中府中都给守好了。
再配合着自家姨父,确保京城不会生乱。
骤然被如此重托的弘晖严肃脸,与胤禛颇为相似的五官上满是郑重:“阿玛放心,儿子必然小心仔细,不负您所托。只盼着您能顺顺当当将皇玛法迎回来,通过他老人家考验。”
很好,寥寥几句,未用他过多解释,好大儿就能悉数明白此中深意,并且不遗余力地支持。
光是这个能力与父子深情,就让胤禛这一天下来纷乱嘈杂的心绪被抚平大半。
向来情绪内敛的他忍不住重重抱了弘晖一下:“好儿子,接下来几日阿玛不在京中,一切就都托付给你了。”
猛然被抱住的弘晖身子一僵,接着就狠狠回抱了他一下,对他露出如朝阳般绚烂的笑容:“此去前程未定,阿玛多多保重。”
嘱咐完之后,小伙子又皱眉。到底忍不住多加了句:“皇玛法已经年近七旬,便是有个什么不妥,也请阿玛放开心怀,以自身为重。”
胤禛闷闷地嗯了一声,就大步流星离开。
带着除了胤礽之外所有在京成年皇子快马加鞭,一路风驰电掣地往塞外方向。
与此同时,又经过两日调养,身体情况又微微好了一丝丝的康熙隐隐有些后悔之意。看着虎威,含混不清地呢喃:“算算,刘进忠也……该到京城了。圣旨,该到……礼部尚书手里了,也不知……京中……准备的如何了。”
虎威算着时间,他的消息此时应该也已经到了他哥手上。
他哥素来谨慎,所以才能在那几年太子党、大千岁党、八爷党等争得天昏地暗、头破血流时,置身事外,半点没被牵扯上。
还从郡王升级成了亲王,又被赐银、又享受帝王双俸的。
更在旁人打生打死的时候,悄然远避开漩涡之外,立下无尽功劳,以实绩在诸皇子中一骑绝尘。
如此心计,如此决断。再不会在已经知道具体情况的前提下,作出确误决定来。
基于对自家兄长信任,虎威熟练地给康熙擦着手脸,然后再温声说道:“皇上您固然是为了大清江山,做出最妥善安排,不惜牺牲自己。但消息猝然传回去,四阿哥担心您还担心不过来呢,哪儿还顾得上这些?怕不是已经急匆匆迎过来,恭请圣安了。”
啊这……
虎头万分焦急,却碍着处于君前不好胡言乱语。只能又是干咳,又是使眼色的,示意自家表弟千万谨言慎行。
如斯大事,可不敢信口开河。
否则万一有个什么一差二错,太容易坑人坑己。
毕竟实实在在的御前大太监亲自传旨,便兹事体大,礼部尚书不敢擅专,也必然会报到雍亲王面前。
这么好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摆在眼前,谁也不知道四阿哥到底会如何选择。
万一他就遵旨而行了呢?
到时候虎威表弟这番话传扬出去,岂不是得罪了两代帝王?!
虎威自然明白虎头表哥的关心维护之意,但是却依然对自家兄长抱有绝对信心。确定四阿哥至诚至孝,会第一时间站在儿子的角度上,先考虑老阿玛安全。
作为亲老子,康熙对自家儿子都没有那么多信心。
毕竟若论及疼爱,其余皇子们加起来,也不如当年的胤礽。
可就因为二十九年他亲征噶尔丹途中染病,分外思念太子,着人传他与胤祉过去相见。结果只见到心心念念的太子面无忧色,毫无人子之心。
他伤心难过之下,狠狠发落了他一回,也严严管教过他一段时日。
却不料事与愿违,非但没有把歪苗掰正,还让他越来越信重索额图。也越来越心焦,说出岂有四十年太子的诛心之语。
后头几番绸缪,屡有反意。
他都如此,那已经接到了圣旨,可以名正言顺的胤禛能不心动?
可事实上,不管他到底心没心动过,又经历了怎样一番挣扎。能在接到消息的当日,就妥善安排好京城事务,带着所有在京成年皇子一路从京城到塞外地与他这个皇阿玛请安。
不管是能力,还是用心上,都被康熙狠狠肯定了。
当躺在行辇上,连起身都做不到的康熙看着胤禛那一身风尘仆仆,满脸焦急关切地上了行辇。还未开口,眼泪就流下来,万般心疼地喊了一声皇阿玛时。
康熙只觉得,在二十九年秋被胤礽伤得透透的那颗老父之心似乎悄然痊愈,重又跳动起来。让他不禁眸中含泪,重重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