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九月,还在一个灼热夏天的尾巴上。
空气里飘着躁动的风,窗外是不安的蝉鸣,唧唧吱吱恼着人的神经。
漆月体温一向偏高,这是她不喜欢夏天的原因,而女生的手像一块冰,包在她手腕上。
她第一次有些慌了神,女生钳着她,一双沉如深湖的眸子对着她。
她用力挣了下,勉强笑道:“k,你还真要吃啊?你到底是不是中国人,我说要尽地主之谊那是假客气懂不懂?你不是应该同样客气的说你不吃么?”
女生还钳着她,一张清冷的脸上没什么波动。
这时在大头和其他同学眼中,情景是这样的——
黑长直发披肩的穿着规矩校服的高雅冷漠的少女,与一头火红长发的穿着超短紧身裙的略带慌乱的女孩,四目相对。
这是两个本应属于平行世界永不交集的人,第一次产生了交集。
所幸这时女生放开了漆月的手腕,不然老道如漆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漆月拎起手抓饼就要往教室外面走,女生:“等一下。”
漆月回头。
女生:“英语书捡起来。”
“你说什么?”漆月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半笑不笑:“让我给你捡书?胆儿够肥的你。”
“要是我不捡呢?”
此时整个教室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到漆月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戾气,漆月打架有多狠这事一中每一个人都有耳闻,女生已经转来两周了不可能没听过。
可她对漆月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你不是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书上有写。”
漆月:“你没长嘴?不会说?”
女生:“亲眼看了印象更深。”
漆月嗤笑一声。
她在女生平静的目光中,抬脚狠狠踩在英语书上。
英语书掉在地上的时候,扉页展开,上面有三个漆月没看清楚的字,应该就是女生的名字,此时被漆月脏兮兮的脚印所覆盖。
漆月嘴角带笑而眼神不笑的对她说:“想让我听你的?你还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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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月带着大头走出格物楼,这时第一节上课铃已经打响,但漆月满不在乎,带着大头在篮球场边通往致知楼的路上走得大摇大摆。
大头:“漆老板,你刚才躲什么呀?我可从来没看你躲过什么人的。”
漆月:“我k谁躲了?我是真不想给她吃手抓饼,姐姐食量大着呢,本来就分了你一半,她再给我来一口,吃得饱么我?”
大头很愧疚:“我去小卖部给你买个面包?菠萝还是红豆?”
漆月心不在焉:“随便。”
九月的风徐徐吹着,漆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汗毛像小草一样在风中吹拂,痒痒的,白皙的皮肤上印着五个浅浅的指印。
明明女生的手那么冷,这会儿漆月不知怎的却觉得,那五个指印在发烫。
就好像明明看起来那么文静的女生,抓起她手腕来可真够狠的,好像这辈子都不打算放开她一样。
莫名其妙的女生。
大头:“对了漆老板你不帮她捡书真酷,她算哪根葱凭什么命令你啊?不就名字么?她叫……”
“别说了。”漆月打断:“我没兴趣知道。”
大头:“那你先回教室,我去小卖部给你买面包。”
大头跑开以后,漆月叼着手抓饼用力甩了甩自己的手腕。
那五个淡淡的手印始终挥之不去。
不是文字,却像一句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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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下课后,漆月没有上晚自习的打算,她伤了两周没去飙车了,这会儿浑身痒得厉害。
这会儿她在一片薄暮夕阳中,骑着她火红的机车,在全校学生或鄙夷或艳羡或两者兼而有之的眼神中,轰鸣着离去。
她完全无视不能在校园里骑车的规矩,骑过喻宜之身边时刻意加速,用一阵风带起喻宜之黑色的长发。
大头在她身边叫:“哦吼太酷了漆老板!”
漆月自己却只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等到快要喷火的机车消失了,走在喻宜之身边的女生才恨恨的说:“你别理她,她是一中最坏的学生,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妈常说像她那样混,真的不知哪天死在街头了都不知道。”
喻宜之心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么?
她怀里抱着的英语书上,还留着漆月的脚印,拍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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