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月愣了下:“喻宜之?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李老师给我的。”
“哦……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月考分出来了。”
漆月一下子紧张起来,也不知她这种每次考半小时就交卷、对卷子上十几二十的分数从不介意的人,怎么会有紧张的心情。
“那……”
“漆月同学,你及格了。”
午后的阳光穿过绿树,掉进湖里却没被淹没,浮起来钻入漆月眼里。
刚才一直紧蜷在船桨上的手顿时放松,以至于船桨差点从手里滑进水里,又被她手忙脚乱的赶紧抓住。
喻宜之那边有点疑惑:“你在干嘛?”
“老子在划船。”
喻宜之小小的沉默了一下:“……跟翘臀小妞?”
漆月:“……喻宜之你别学我说话。”
这些粗俗的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无比正常,怎么从喻宜之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喻宜之:“那,你是跟一位臀部线条挺拔有型的年轻女士?”
漆月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喻宜之你怎么这么搞笑?”
喻宜之那边好像也短短笑了下,又没声了。
“跟我奶奶啦。”
“嗯。”
“那你又在干嘛?”
秋风习习,撩动漆月的长发,波光粼粼的湖面的光芒,不断折射进她眼睛里,像一颗颗细小的星辰。
其实她刚才想问的是:你开心吗,喻宜之?
你之前说如果我考及格的话,你会有一点点开心的。
但她问不出口,她可是很酷很凶的漆老板哎。
她只能在一阵秋风中把长发挽在脑后,小巧的耳朵露出来紧贴手机,分辨喻宜之的声音里是否有比平时多一点的起伏旋律。
喻宜之说:“我在练钢琴。”
漆月嗤一声:“装……”瞥一眼坐在船头的漆红玉,把到嘴边的脏话吞了回去:“装什么装啊。”
喻宜之在钢琴上轻轻按了一个“哆”,漆月耳朵一动。
“漆月同学。”
“哆来。”
“其实呢。”
“哆来咪。”
“我今天有点开心。”
“哆来咪发。”
“好吧其实我很开心,我都没想到我会这么开心。”
“哆来咪发唆。”
喻宜之的手指在琴键上随意移动着,奏出一个个单个的音符,像绿叶把阳光裁成了一片一片一样,把她清冷又温暖的话语裁成了一句一句。
钻进漆月的耳朵,也像阳光一样,让人耳朵发烫。
“那么。”
“哆来咪发唆拉。”
“你想要什么奖励吗?”
“哆来咪发唆拉西。”
漆月嗤笑一声:“要五百万你给不给?”
喻宜之那边沉默了,漆月不禁想:这位千金大小姐不会真在思考这方案的可行xìng • ba?
她赶紧说:“我胡扯的啦,那你……”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那你给我弹首钢琴曲好了!”
“想听什么?”
“两只老虎。”
喻宜之好像又笑了一声。
“咚。”她再次按响了一个琴键。
漆月忽然有点心虚:这人不会生气了吧?
可接下来,一段无比流畅的旋律流淌在她耳边,柔和,恬静,带着淡淡的哀伤,让人想起喻宜之的一张脸。
那是一段很熟悉的旋律,在K市这样的地方,咖啡馆和西餐厅为了烘托装叉的调性都要放的。可这会儿流淌在喻宜之的指尖,听上去那么不一样。
漆月分明坐在深秋午后的阳光下,却好像来到了月光下的一条小溪边,溪水分明潺潺,却又似乎一点声音都没有,整个世界只剩头顶一轮皎洁的月,在对她喁喁私语。
月亮的声音压得太低,刚开始听不清,后来好不容易听清了,漆月心底一片震撼——
整个句子不长,满打满算只有三个字:“喻,宜,之。”
漆月本想调笑几句“你又装叉了”,可内心的震撼让她说不出口,只得规规矩矩坐在船尾,背和喻宜之一样挺得笔直。
之前年轻夫妇带小女儿的那条船,这会儿已经飘远了,可那位年轻妈妈的提琴声,却穿过树枝穿过秋风穿过湖面上乱飞的小虫,不断飘过来。
如果不是喻宜之突然打来电话,让这段钢琴曲回荡在漆月耳边、盖过了提琴音,那现在的漆月该有多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