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芃摇了摇头,脸色难看,心有余悸道:“没说,只让我们跟紧了,但一进来,我就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后面还跟了那个东西,我都快以为我要死……”
话没说完,周芃就一个趔趄,被踹进一旁的石墩后,刚要爬起来,又被提溜着后脖颈摁进泥土里,吃了一嘴湿泥。
他委屈地说不出话,就见和他一样猫在石墩后的大佬目光警告他。
周芃看懂了,叫他闭嘴呢。
周围由旧到新的变化还没停下。
石壁上,“苦厄道”三个字渐渐模糊,第一个字好像变成了“哭”字,快得像是错觉,紧接着,三个字都消失不见,变成一片覆盖其上的植被。
时间像是又溯洄了很多年,周围的浓雾彻底散去,枯木变成郁郁葱葱的夏日荫林。
看起来很像正常的人间。
一个莫约九、十岁的小孩,满身是血和泥污,拖着扭曲变形的腿,一瘸一拐走过来。
他像是力气用尽,终于在石壁前倒下。
昏迷过去……
周芃张着夸张的口型,用气音说:“大佬,这次进幻境的人里,没有他。”
秋茗知道。
秋茗正要起身去查看,就听见另一个脚步声。
他听觉一直特别好,人还没出现在视野里,哪怕是踩着极松软的泥土,掩去脚步声,他也能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那人靠近,从石壁后出现,也看见了昏厥的小孩。
周芃激动道:“是那位沈师兄!”
话音刚落,又被秋茗狠狠瞪了一眼。
周芃又懵了,他又怎么了?他们不该和沈师兄汇合吗?
来人穿着一身青色弟子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髻,配上玉色发冠,窄袖被护腕牢牢扎紧,随意地握着长剑。
之所以说随意,那是因为,对一个剑修而言,他握剑的姿态有问题,对剑的态度似乎也不对劲。
剑是剑修的命。
他不像个剑修。
他拿剑的姿势像是随意握一支笔,或者捻一截花枝。
这种古怪,只有秋茗发现了。
周芃那个傻憨憨激动地抬起手,朝沈霁挥了挥。
“沈师兄!我们在这儿!”
沈霁瞥了眼那昏迷不醒的小孩,又朝两人看来,凌厉如剑锋出鞘的眉眼泛着股怪异的温和,甚至唇角微微卷起,像在对他们笑。
秋茗更觉得古怪了。
这人他不是没接触过,凌厉冰冷,知规守矩又责任感极强,成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对谁都是冰块脸一张。
——绝不可能对着他们笑。
但一凑近,那抹笑意转瞬即逝。
沈霁依旧是沈霁,冰冷着脸,面无表情,眉头微蹙。
就像秋茗刚刚看错了似的。
见秋茗盯着他手看,沈霁道:“有事?”
声音也不对劲,音色是声霁的,情绪却带着股莫名的柔和。
秋茗抿了抿唇:“你的剑拿反了。”
特别是在危险的环境中,剑修一般左手持剑鞘,方便右手拔剑,而沈霁是右手拿剑,拿得随意,就像……他根本用不上这把剑似的。
当然,也有例外,除非沈霁是个左撇子。
但秋茗见过沈霁拔剑斩杀邪祟,他的习惯肯定是右手。
被秋茗戳穿,沈霁也不慌张,好像还低头笑了一下,姿态悠闲地将剑换了个手拿。
但这么一句话,让周芃也反应过来了。
——沈霁看到秋茗的时候,居然没生气!
明明在众人即将进入幻境,秋茗却迟迟未归时,沈霁气得脸色难看,满脸写着烦躁,好像恨不得弄死秋茗似的,这回怎么不生气了?
看起来脸色还很温和。
周芃浑身一哆嗦,往秋茗身后挪了挪,小声说:“哪儿来的妖精伪装成沈师兄?”
秋茗看了“妖精”一眼。
觉得这个形容倒也不差,明明用的还是沈霁的脸,浑身也是沈霁的气息,神态却差地不是一星半点。
眉眼好像更好看了……
秋茗:“……”
就连周芃都发现了:“大佬,你有没有发现,沈师兄的脸不对劲,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像他又不像他。”
秋茗再次:“……”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其实有点脸盲的毛病,要不是那把剑很好认,他一开始就不会觉得这是沈霁。
还是周芃先喊了一声“沈师兄”,他才先入为主地确认这人身份。
至于现在……
秋茗手指微捻,冷冷抬眼:“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