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婉沉默片刻,又对他说了句:“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知道你想活。治好了腿伤,你可以一直往南走,那里有一座云梦城。”
再多的,她没说,转身离开,不徐不疾地走远。
除了雪袖上的那一抹血污,就像根本没有这段相遇,而那抹血污,也在她纤指轻抚下,化作碎屑,消失无踪。
三人都沉默了。
幻境不会出现无缘无故的人,特别是在闯入者面前。
很明显,这两人极有可能与这个幻境的出口有关,也不知谁才是这个幻境的核。
过了片刻,那小孩也撑着虚弱的身体,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周芃抠掉一嘴的泥:“所以……茗哥,我们跟谁啊?”
秋茗什么都没说,直接踏上凉婉离开的那条路。
别人为何会被打上烙印,秋茗不知。
但他知道,自己的烙印和这个叫凉婉的女子有关。
周芃忙不迭跟上。
沈霁也拍落衣袍上沾染的落叶,讲究地理了理褶皱,一并跟上。
秋茗余光觑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穷讲究。”
沈霁听见了,挑了下眉。
倒是周芃这个大傻子,还憨憨地问:“茗哥,你刚刚说什么?”
秋茗:“……”
他们保持着不易被发现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凉婉。
周芃小声说:“茗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秋茗没理他,他又问:“茗哥,你发现了吗?”
秋茗无语,恹恹地开了尊口:“说。”
“你好像已经对人……没有意见了哎。”
周芃不敢对他说“你怕人”这种话,非常委婉道:“你看,我跟着你,你都习惯了也就算了,但后面还有一个沈师兄,前面还有个女人,刚刚还有那个小孩,一共四个人呢!你都不介意了。”
“……”秋茗想捶他,忍了忍,忽然阴恻恻地看周芃,山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他低沉的声又冷又幽,鬼魅似的:“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是人啊。”
周芃:“???”
周芃:“!!!”
“茗哥,你你你你你别吓我啊。”
秋茗忽然笑笑,发觉了乐趣,逗弄周芃这傻子还挺好玩的,比他以前在砀山逮野兔玩有趣多了。
沈霁跟在后面,掩唇想忍,却还是笑出了声。
这笑刚好撞进周芃眼底,他觉得这人更不“沈师兄”了,他更怕了,紧挨着秋茗,慌地腿直颤。
压低声音,用气音说:“茗哥,那个……沈师兄也不是人吗?”
幻境里出现的人不是人,他还能理解。
因为,进入幻境前,沈霁和皓清就交代过:尽量不要被幻境里的人发现,更不要相信幻境里的人,他们不一定是人,总之,要保持戒备心。
那女子和小孩,一看就知道不是真的人。
但是跟着他们的这个“沈师兄”。
他们不但被他发现。
还跟他说话。
还与他同路。
这……
秋茗也学周芃的样子,压低气音说:“那你问问他是不是人呗。”
“……”
周芃:我明白了,大佬,你是想要我死。
秋茗:“或者……你可以问问他,他手腕上那圈红痕怎么来的。”
“?”
周芃想要偷偷摸摸,但他偷偷摸摸地太光明正大了,一扭头就盯着沈霁握剑的手腕直勾勾地看。
那里确实有一圈红痕,就像是被什么锁链勒出来的一样。
沈霁生怕他看不清楚,还抬手掀开袖子,晃给他看。
周芃:“……”
沈霁掩唇笑了会儿,看着秋茗道:“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不等秋茗问,他接着说:“这是同咒印烙下的,和你们的山海烙印一样的作用,为了和你……们一起进来,而做的一点手脚。”
“哦!”周芃明白了。
秋茗没说话。
秋茗觉得他在撒谎,同咒印烙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怎么不长这样?
沈霁那话,也就骗骗周芃还行。
沈霁似乎是想岔开话题:“不出意外,我们应该意外来到了三百年前的苦厄道,那时候……”
“那时候天空纯净,没有寓言,那时候万物生长,没有忧伤,你为何朝我走来,柔软的目光一寸寸穿透我的痴情……所有的结局都写在脸上,而忘了是怎样一个开始。”
周芃这shǎ • bī,话茬接的很不是时候,直接给秋茗整无语了。
他还挺抑扬顿挫,就差唱出来了。
其实周芃也不知道,自己好端端的为啥整了个青春疼痛文学,他也很纳闷啊,诗歌就像借着他的嘴自己跑出来的一样。
秋茗脸都快拉到鞋面上。
抬头一看,沈霁居然还若有所思,眼神都空洞了一瞬,挺欣赏周芃似的,好像给他一把琴,他就能配合着谱个曲,伴个奏。
周芃还要叭叭,秋茗直接甩了个禁言咒给他。
扬了扬下巴,挑眉对沈霁说:“你继续。”
周芃:“唔唔唔。”
不是说,不能相信幻境世界里的人说的话吗?
沈霁笑道:“石壁变新,‘苦厄道’三字消失,周围也有变化,我们并不在现在的苦厄道上,而是回到三百年前,回到了这条路还没给自己取名字的时候。”
“这条路的名字,是自己取的?”
“嗯,当然,这是传说,我们谁也不知道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秋茗点了点头,但又想到什么,抬眼对上沈霁的眸,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状态如常,没有发汗,没有颤抖,也没有心慌,更没有想shā • rén的念头。
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
很认真的,一字一句对沈霁说:“你、不、是、人。”
周芃:“唔唔。”
哥,你怎么还骂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