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笼里不知放了什么熏香,满室都甜丝丝的,像清晨刚摘下来的瓜果。
赵宸贺把门关了,示意他:“随便坐。”
云成坐下,看他提壶倒茶。
他一边添茶水,一边问:“交易怎么说?”
云成的注意力没在茶上,他坐下以后稍显放松,凌厉的五官跟着柔和下来,有些风清月色的轻柔感。
他说:“交易的话,筹码得够。”
赵宸贺没坐,一臂远的危险距离因为被茶水热气熏染,显得暧昧不清。
他从桌面上随手拨开翡翠手钏,将压在下面的纸推到云成眼下:“大理寺刚刚送到的呈报,这是我的诚意。”
随即,他单手摁着桌上剩余的几页纸,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这是京中的关系图,我手底下的人名册,还有,护城军的布防图。”
云成看着他指尖。
赵宸贺又点了点,“这是我的筹码。”
云成初来乍到,最需要关系图。赵宸贺在京中扎根多年,关系网庞大而复杂,这种人如果是朋友还行,如果是敌人,那必须有一份名册才行。
至于护城军的布防图,现在属于最高机密。也是赵宸贺立足京中多年不倒的根本。
云成想了很多,直到赵宸贺问:“考虑的怎么样?”
“睡一次,”云成说:“这些都给我么?”
刹那之间,赵宸贺露出的表情复杂而富有深有深意。
“一次不行。”他说:“一次给你第一页。”
云成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都给我的话,睡一晚?”
一晚里头包含的次数怎么也不会超过三次,云成打定了主意,觉得一不做二不休。
他微微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眼角的弧度撑开,那弧度让人联想到黑夜中伺机而动的小野猫。
赵宸贺笑了一下:“睡几晚睡几次我说了算。”
云成仍旧看着他。
赵宸贺:“可能尝试一下,觉得没意思,睡一次就再也没下回了。也可能……”
他停顿着没有往下说。
如果睡一次,就能拿到这么重要的消息,那真是一本万利。
可赵宸贺是个实实在在的坏坯,让人很难猜中他的想法和作为——好比这次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去换身体的片刻欢愉。
云成不理解。
舅舅常讲,最无用的东西是感情,其次就是身体。
七情六欲都可抛,何况是区区凡躯。
赵宸贺等着他回答,没有丝毫不耐烦,还饶有心情的道:“你要是怕接受不了,我们可以先试试。”
云成脑中思绪不由一断。
赵宸贺屈指一弹,把第一页纸推到了云成眼下,“定金。”
随即他站起身。
云成扫了一眼那纸,上面是户部官员的名单,各职位的负责人以及责任都名列清楚,此外还有亲朋好友甚至老师是谁,凡有职位的都一一标注。
这是一张详细的关系网,可以一眼看出由谁举荐,有无强硬后台。
最下面那行则笔墨清晰的写着:李昀成(云成),年十八,太上皇堂弟,皇上嫡弟,武功精巧,擅伪装谋略。
赵宸贺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同他一起往下看:外祖家居庆城,舅云卓然曾在高祖皇帝时担任兵部尚书,太上皇登基后辞官。
兵部旧友如下……
云成视线依次略过紧随其后的名单,指尖发凉。
他到京中不过三天,赵宸贺已经把他摸了个底朝天。
从此以后,名单上这些人都成弃子,不能再用。
身后的人距离越来越近,耳畔传来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
赵宸贺低低地说:“看完了,保你不亏。”
云成听不得他用这种声调说话,像是俩人半生不熟,有点暧昧不清。
他转过身,避开了那令人想要立刻拔刀的气息。
“试试也行。”他大腿轻轻挨着桌边,面对着赵宸贺伸出手,“兵部的名单给我,反悔不退。”
赵宸贺打量着他。
云成往后靠,半倚桌边,微微偏头。
赵宸贺:“现在我就反悔了。”
他前倾的身体侵略性很强,但是他的声音却很低缓。
四角烛光明亮,窗外不闻风声。廷尉府贯彻宵禁条例,内外都是静悄悄。
“不试了。”赵宸贺伸臂拿过那一沓纸,拍到了云成身后,半环着他腰身同他对视,“一锤子买卖,行就都是你的,不行就一张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