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厌怔怔地看着她。
“为什么姐姐非得嫁给有钱人才愿意生小孩呢,因为姐姐过过苦日子;上台表演节目,别的小朋友都有红色小皮鞋,只有我没有,那种眼巴巴望着别人、还要被老师批评的感觉。当时也没有穷到那个程度,只是我爸舍不得买给我。虽然在你出生时,我们家的条件已经好转很多了,但那样的感觉,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丁茵平淡地追溯童年回忆。
“贫穷是会在人的心头烫下烙印的。姐姐有这个烙印,但你没有,所以你很幸运啊丁厌。姐姐就希望把自己的小孩养成你这样,单纯善良,开开心心。”
“可我并不开心……”丁厌觉得心中很苦涩。他也有难以言述的苦闷和痛苦啊。
“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没有谁能永远开心,生活是痛的。”丁茵莞尔一笑,“但爱能把痛转化为快乐。你不在乎钱,那你在乎爱吗?”
丁厌肯定道:“这我在乎。我只和我喜欢的人结婚。”
丁茵笑得掩嘴道:“你看看你啊,虽然不求财,但总想要奢侈品。”
一刹那间门,丁厌误以为被她看穿了自己深藏不露的爱好,他确实痴迷于高奢的小裙子……但他随即理解到,那是形容和比喻。
“多数人结婚,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相互扶持、搭伙过日子。现代婚姻制度也并不保护爱情,甚至也不保护财产,不然私生子就不会享有继承权了。不过大家还是想要用这一纸契约保障自己的丈夫/妻子名正言顺地归属自己。”
“我们还是说回爱情吧。”丁茵喝了些红酒缓解喉咙的干涩,娓娓道,“你说你有点害怕他,而你害怕的是,他追求你实际是以发生关系为目的,那今晚他已经向你证明了,他不是那么急色和贪图肉/欲的人。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我苦恼的就是这点啊……”丁厌萎顿地耷拉着头,“我误会他了,还把他赶走了……”
丁茵:“那就把他追回来。”
“不是不是,”丁厌慌忙解释,“我是直男,笔直的,按理说他长得那么帅,亲我我该有感觉吧,可我只觉得压着我好讨厌,想推开他……人的生理反应是最诚实的,我对男人就是没感觉。所以我不会把他追回来……我只是想跟他道歉。”
“道什么歉?害人家白跑一趟?可是人家表明态度了,不是为了跟你做点什么才来的。”
“对呀,想跟他道歉,我误话锋一转,道,“老天给我个机会,去享受不为面包发愁的爱情,那我会抛下一切向它奔赴而去。”
“可是我没有那么在乎钱啊。”丁厌梳理着自己的价值观,“我更希望找个喜欢的人,普普通通的生活一辈子。孩子有没有都可以,有的话,他们也不用很优秀,做个像我一样的普通人就好了。”
“但你真的普通吗?丁厌。”丁茵问,“你正过着百分之九十的人无法企及的生活,不必为生存发愁,没有负债或需要你供养的父母;你是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孩呀,你身边的每个人都爱你,所以你才能维续你这份「平凡」的安稳人生。你还有很好的父母,他们使得你没有在成长中沾染憎恨和嫉妒;你不在乎钱,是因为你没有缺过钱,没有受过穷。所以你能慷慨洒脱地说这种话。但其实,你的这份心态。正是由钱和爱浇灌出来的。”
丁厌怔怔地让他处理掉它们,他更做不到啊!那么漂亮的小裙子……那么漂亮的小裙子……
呜哇我没救了……
丁厌挤出两滴若有似无的泪珠,喝完冷掉的苦咖啡。
靠……比和楚瀛谈恋爱还苦。
NO!STOP!有出息点!
“你说他走前还送了你手链?”丁茵伸手道,“带了吗?给姐姐瞻仰一下。”
丁厌在裤兜里摸了摸,扯出那条细链子放到她手中。
丁茵捏着手链的两端,欣赏它在灯光下闪耀的光芒。完了还给他,并说:“只有你这种直男,才会相信它是路边摊上的便宜货吧。这是宝格丽,这儿还有logo呢。这款我记得售价三万多,不到四万左右。”
丁厌呆若木鸡道:“这、这不是银的吗?怎么可能值几万?”
他作为直男的时尚素养是能分辨LV和el,知道r,Fendi和e略有耳闻,但B开头的他只认识。
丁茵无语道:“这是铂金……还带钻的。不过你是男孩,怎么会送你手链呢?该送你戒指或腕表才对啊。”
丁厌:“我看我还是还给他吧……”楚瀛又骗他!又骗他!
“这就随便你了。”丁茵下沙发穿上鞋,走向厨房,“我想煮面条,你肚子饿不饿,要来一盘吗?”
“要!”还是吃要紧。
姐弟二人各吃了一盘奶油配黑松露意面,然后端着红酒到微型放映厅里,蜷缩着看完了一部科幻电影。
影片结尾,丁茵感动得热泪盈眶,再去看丁厌,她的笨蛋弟弟已经睡熟了。
她拿起手机,点开相机,关掉闪光灯,然后镜头对准丁厌的脸,为他酣然的睡相拍摄了一张宝贵留影。
昏暗的房间门里只有银幕上的滚动字幕照射而来的光,暧昧不明地映那张端秀的脸庞,睫毛浓密纤长,鼻梁像深墨勾勒的俐落一笔,融进了被发丝遮掩的阴影。
她十五岁那年,五岁的弟弟刚学会折千纸鹤,还用水彩笔在翅膀画了小花儿,心灵手巧地串上铃铛和珠子,送给因为期中考试名次退步,而被父母骂得躲进房间门里的她。
尽管只是堂弟,但丁厌自小在她家里的受宠地位绝不逊色于她父母亲生的;弟弟又小又笨,却见不得她哭,送完她纸鹤,跑到外面客厅扭着她的父母大哭道:“不准你们骂姐姐!不准骂我的姐姐!哇啊啊——”
她的父亲一面对这个弟弟,就变得慈爱可亲,满口答应道:“行行,不骂她不骂她,小厌别哭了,大伯带你去买大卡车。”
“不要大卡车,要洋娃娃……”
“哪儿有男孩子玩洋娃娃的!”
……
回想起往事,丁茵不禁怀念地笑出声,又怕吵醒人,只好捂住嘴。待眼中的泪意干涸,她把照片传给了丁厌的妈妈:二婶,弟弟来我家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