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看了眼令梨没挂胸牌的道袍,又瞧见她背后的长剑,眉头舒开。
他留了个心眼,问旁边人:“那人和我们是一伙的?”
旁边人答道:“是吧,我留意过,她好早就来了。如果不是来参与行动,哪有年轻小姑娘肯在相亲市场留这么久。”
络腮胡点点头,觉得副手说得极有道理,无法反驳。
“站过来吧。”他高声对令梨说,“相逢既是有缘,剑修不拘小节,行动马上开始。”
“好一个不拘小节。”人群中有人赞叹道,“道友竟能想到用比武招亲大赛的方式将我等聚集在一起,实乃智才。”
“只是灯下黑的小道罢了。”络腮胡佯装谦虚,“逢君城生意人多,对同道修士聚集格外敏感。我辈剑修向来以强杀闻名,平白聚在一起必惹人生疑。正好借一年一度剑修比武招亲大赛的名头,他们果然着了道。”
“选在相亲市场集合也是妙招。”那人再赞,“谁会想到密谋大事者选址如此清奇不做作,只消等非剑修离开,留下的便全是自己人。”
“道友过誉了。”络腮胡愉快地抚了抚胡须,“散修行走江湖不易,自然该多动点脑筋。不像凌云剑宗,几十名弟子公然御剑进城,好一个浩荡声势。”
“是极是极。”那人连连点头,颇为警惕地说,“可要再查一次我等的身份,莫被宗门弟子鱼目混珠!”
络腮胡欣赏他的警惕但不欣赏他的用词,“鱼目混珠”,谁是鱼目谁是珠,不能细想。
“我早已查验过。”络腮胡大手一挥,“诸位都带着比武招亲的入场胸牌,唯一没带的这位道友,我想是没有嫌疑的。”
瞎用成语的剑修闻言看向令梨,待他看见破破烂烂的令瓜剑和朴素得令人落泪的道袍后,心中怀疑尽消。
这么穷的人,怎么可能是宗门弟子。
令梨瞧见了他眼底的怜悯,默默拢好领口。
她道袍领口被遮住的位置绣着凌云剑宗的宗纹,是这件道袍与集市上一两银子三件的地摊货唯一的不同。
一两银子三件是不贵,可宗门免费发,不穿白不穿。
散修往往对比自己更穷的人更加友好,一众剑修看令梨的眼神陡然亲切起来。
亲切,也轻蔑,一副带你玩可以别给我们惹事的施舍脸。
令梨卑微地低下头,一副被生活压垮柔弱肩膀的模样站到成语学渣剑修身边,毫无违和地融入这群在相亲市场密谋要事的不法分子之中。
宿师兄,令梨恳切地想,可不是我主动跑去城西比武招亲,人家自己送到我面前来的热闹,岂有不凑的道理?
“现在就行动吗?”令梨很有主观能动性地说,显得比主导人络腮胡更积极,“我一定会努力的!”
络腮胡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欣赏,觉得这个小妹虽然行事马虎了一些,做事还是很积极的,分赃的时候可以稍稍多补贴她一丢丢。
“不必如此心急。”络腮胡向下压了压手,“我们的行动非常危险,哪怕泄露一丝消息都会引来滔天巨祸——当然,我信任在场的每一位道友,也必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令梨用力点头,就差带头鼓掌高喊一声:说得好!我们的英雄!
有她捧场,相亲市场内气氛更加热烈,人们脸上带着这事成了的愉快笑容,只差举起酒樽痛饮。
“安静,安静。”络腮胡对众人点头,“接下来,我来具体说说行动的安排。”
……
缥缈楼,房间内的烛光陆续熄灭,只余二楼一盏烛灯。
宿回云与轩晓相对烛灯而坐,闭目入定。
长夜漫漫,轩晓偶尔掀开眼皮瞥一眼缥缈楼紧闭的店门。
有位引人关注的小师妹,凌晨三点尚未归宿。
宿回云也不管,任她在外面玩野了心。
轩晓暗自咂嘴,他们领队人最讨厌离开集合地乱跑的弟子,平白惹事,尤其今晚留宿缥缈楼的本意是要弟子休整身心,准备明日旅程,绝不是让他们来观光的。
令梨能跑出去,宿回云的默许占了绝大多数原因。
他若是不许,人还真能溜走不成?
轩晓喝了口残茶,回味冰冷又苦涩,想拿茶点压一压,又想起坐在对面的大师兄早已辟谷,不敢在他面前破戒。
残茶越喝越难受,轩晓发散思维一路发散想到撬开后厨的门拈两块桂花糕吃。
从楼上传来的匆匆脚步声打断了轩晓的思绪。
宿回云抬眼,看见跑下楼的赵昌。
在两位师兄面前一直维持可靠稳健形象的青年脸上三分惶恐三分茫然三分难以置信,呈现一张复杂的扇形图,是最优秀的面相师也读不明白的复杂。
“师兄!大事不好!我方才收到了令师妹的短信。”赵昌手指哆嗦地拿出手机,手指被汗水打湿几次无法解锁,“她说、她说……”
轩晓这个急脾气,最见不得人说话结巴,呵斥道:“她说什么了她说?说自己被绑架了,让我们去交赎金?你把舌头捋清楚!”
“她说明日有人预谋破坏中州修士专属航线,抢劫航线秘密运输的某样货物。”
赵昌被轩晓一吼,脑子里的话一股脑倒出来:
“令师妹说她已经成功潜伏进了犯人的第一行动队,问两位师兄有何指示。”
轩晓脸上怒气未消,茫然上涌,两种情绪对撞结合成一种格外奇怪的表情。
看到他的表情,赵昌对自己是不是太过失态的怀疑烟消云散。
宿回云神色如常,又让赵昌有些惭愧有些佩服,只道宿师兄向来冷静,这回也不例外。
他站在原地等宿师兄指示,好转达给在贼窝混得风生水起的离谱师妹。
赵昌只见宿回云思量片刻,格外认真地问:
“她为何不直接发消息给我?”
赵昌:“?”
赵昌:“???”
那当然是因为她没有加你好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