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颤着音说:“娘娘息怒。”
“小坠子,讲!”苏暮雪道。
“娘娘奴才回宫的时候路上撞见了王相的轿子。”小坠子说完头低下。
“王相?”苏暮雪自小便聪明,少时跟着先生学习,堂哥堂姐们都不会背的东西,她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有人七岁能作诗,她六岁便可。
聪明的人一点便通,她指尖缩了缩,头转向窗外,廊下有蝶在飞舞,她迎着光,淡声道:“轿子里坐到不是王相,是王相之女王嫣然。”
“娘娘怎会知晓。”小坠子一脸惊讶。
大臣谏言帝王纳妃这事苏暮雪很早便知情了,只是萧安辰没言明,她也便没问。
一世一双人,终不过是她的梦罢了。
她的梦也该醒了。
“咳咳。”苏暮雪掩唇轻咳几声,脸上的血色又褪了些,眉宇间覆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到底还是失言了。
失望吗?
很失望,心痛到无以复加。
可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苏将军那可有消息?”原本明玉还担心着,见苏暮雪主动问起苏将军,提着的心慢慢放下。
明霞拧了小坠子胳膊一下,挑眉,示意他赶快回话。
小坠子揉着胳膊道:“前几日将军送来书信,月余前的丽水一战,我军大胜,现正赶往莱城。”
莱城?
莱城距帝京千里,她若出什么事,势必会影响到爹爹,她只能……
按兵不动。
二更天,苏暮雪刚躺下,殿外飘来丝竹之音,声音缭绕,久久不曾消失。
明霞和明玉守在门外,听着声音小声抱怨,“明玉,陛下是不是真不喜欢娘娘了,大婚那夜,陛下还许诺今生不纳妃,要一心一意待娘娘,这才三年啊,就有新人进宫了。”
“之前陛下都是和娘娘一起弹琴赏月,今夜却换了人。”
“他是不是忘了娘娘当年的救命之恩?”
“好了明霞,你怎地和小坠子一样了。”明玉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在,叮嘱说,“你是宫里老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知晓吗?不要给娘娘惹祸。”
“我就是难过,替娘娘难过。”明霞道,“不提皇家别苑那三年,就说这三年,娘娘为了陛下做了那么多,苦药喝了一碗又一碗,为了皇嗣,娘娘吃了那么多苦,陛下都看不到吗。”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才一个月,为何说变就变?”
明霞边说边红了眼,眼睫上染着水雾,“我就是心疼娘娘。”
人就是变得再快也不可能一个月变成另外一个人,除非……他一早便是如此,只是骗过了所有人。
明玉猛地一颤,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斜射进来,落到帷幔上,隐约拂到榻上人身上,苏暮雪拉过被子,翻了个身,眼角有泪缓缓溢出。
扰人的丝竹声就着风涌进她耳中,她抬手捂上,强迫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想。
奈何不遂人愿,脑海中溢出很多画面。
年轻帝王冷白指尖落在琴弦上轻轻拨弄,美艳娇娘翩翩起舞,银白月光拂了一地,映出两道相拥的影。
他和王嫣然共舞。
翌日,苏暮雪刚服完药,明玉进来禀报,“娘娘,王嫣然来了。”
苏暮雪顿了下,接过明霞手里的蜜饯放嘴里,淡淡道:“把人带去前殿。”
正曦宫分前殿、后殿,前殿待客,后殿是苏暮雪的寝殿,她无事时,喜欢在寝殿靠窗的榻子上看书,除了话本子外,也会看些兵书。
王嫣然被带了进来,没跪,而是简单作了个揖,一个相府之女在皇后面前这么不守规矩想来是有人给她撑腰。
这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除了萧安辰,还能是谁。
昔日,他只为她撑腰,但凡有人敢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那人便不能好活。
三年,什么都变了。
王嫣然含笑打量坐在上位的女子,娇艳的脸,羊脂玉般的肌肤,柳眉杏眼,一身紫裙,裙摆拖曳,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王嫣然看到苏暮雪时有一瞬的晃神,想起了父亲的话,皇后至今未生下皇嗣,陛下现下对皇后早已没了当日的情分,倘若她进宫先诞下孩儿,她的孩子会是下一任帝王。
想到这里,王嫣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雀跃的神情,说话也傲慢了些,“皇后娘娘,昨夜原本陛下是要来正曦宫的,只是嫣然身子身子不适,陛下担心嫣然身子,故而没来,都是臣女的错,请皇后娘娘责罚。”
嘴上说着歉意,脸上一丝抱歉的神情也没有,那句“责罚”也说得不轻不重,摆明是料定苏暮雪不会拿她怎么样。
或者,王嫣然笃定的不是苏暮雪,而是萧安辰,被偏爱的那方总是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