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放下手中的书,去瞧埋在木樨下的青梅酒。
而她从树上跳下来,小小的身子落入一个清瘦微冷的怀抱……
那头爹爹声音急切:“阿朝别胡闹,快下来,你哥哥还有手伤呢!”
她拿脑袋蹭哥哥的胸口,身侧的少年薄唇微抿,沉哑的嗓音透着浅淡的笑意:“无妨。”
……
画面一转,是满目的人仰马翻,血流漂杵。
她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四处奔逃,却在混乱的街头走散。
她满大街哭着跑着,喊哥哥的名字,可是再也没有人回应……
混混沌沌间,又回到幼时在琼园的场景。
身旁都是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哆哆嗦嗦跪在一旁听训。
阿朝不想学琴,不想念诗,可是不学琴不念书,玉姑就会高高举起戒尺,直往她身上落。
戒尺打在身上好疼啊。
无论她哭成什么样,玉姑都不肯饶了她……
睡梦中的阿朝紧紧蹙着眉,眼皮子似有千斤重,过往那些疼痛的记忆犹如潮水般将她整个人淹没。
冷雨拍打着摇摇晃晃的船身,夜风的凉气透过木制的船窗,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
盛京之夜,苍穹如墨。
一辆墨蓝锦蓬四驾马车在御街疾行,黑夜中数十名带刀护卫紧密跟随,皂靴踩在路面洼地铿锵凛然,低沉的兵器摩擦声在秋夜里透出难言的凛然之气。
马车内,谢昶眉心微皱,心口感应到某种情绪,隐隐泛着痛。
微弱的烛火描摹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天生有种上位者的威压。
他闭上眼,沉沉吁出一口气,手中紧握的檀木夔龙珠串在昏暗的油灯下闪动着冷润的光泽。
不多时,车速渐缓。
阴冷的夜雨中,牌匾上的“诏狱”二字显得格外森然肃杀。
守门的侍卫看到来人的排场与马车上的徽记,立即躬身拱手相迎:“不知首辅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凉夜尚有微雨,身边的长随抬高伞柄,亦步亦趋地将其迎进衙门。
谢昶负手迈入廊下,一身宽大的玄色袍服没入幽黄烛火之中,暗绣的麒麟纹腾空而起,叱嗟风云。
大晏朝的规矩,一品文官衣袍绣鹤纹,一品武职方为麒麟。
常服虽不拘小节,却也无人敢穿。
谢昶平日这么穿,晏明帝不说什么,旁人更不敢置喙。
诏狱常年遍布血腥,刑架上的人早已面目全非,手筋脚筋尽断,血水混着浆水顺着地面裂纹蜿蜒开来,只有一双遍布血丝的浑浊双目死死瞪着来人。
谢昶看都未看,便将手中密信扔进一旁的火堆,然后漫不经心地抬眼,“挣扎无用,将军不如趁早招认。”
他的嗓音很沉,带着三分低哑,在阴冷的牢房中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郁。
刑架上铁链剧烈摇晃,那人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咬牙切齿道:“我要见陛下……让我见陛下!”
他喉咙亦被刑具烫伤,发出的声音犹如困兽嘶吼。
这样的声音,谢昶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