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的餐厅在你医院附近,具体地址我后面给你发,可以么?”
许萦昨晚来电,特地约楚栀今晚出门吃饭,还是工作日的晚上,说是有事情告诉她。楚栀再忙,听到好友这个语气也不好拒绝。
“可以,你定就好。”楚栀吃的方面很随意。
挂掉许萦的电话,楚栀在进病房前摁了两下常备在门口的酒精免洗手液,摊开后很快干掉,留下凉凉一层附在她皮肤上。
送来的孩子刚抢救过来,说有先天性心脏病史,急诊医生就呼叫了儿科会诊。
楚栀只是个住院医,大体了解了情况,其他还得等带她的老师到了再说。
这一忙就到晚上八点,楚栀换下刷手服,戴上去的项链勾住了针织衫,废了好大的劲才解开,拿上毛呢大衣,把碍事的长发随手扎了个低马尾,在关上柜门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眉眼的疲惫压不住,唇色发白,唯一能看的就是这双眼睛,因为浅色眸的优势,让她看起来不至于太沧桑,倒也澄清明亮。
犹豫了下,楚栀伸手去通勤包深处摸了摸,拿出许萦送给她生日礼物,一支口红,淡抹一层,精气神好了许多。
赶到定好的餐厅,许萦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楚栀放慢脚步,不着急去打扰进入状态的好友。
“别等了。”许萦先注意到楚栀,“我饿了,赶紧的。”
楚栀这才在许萦面前落座,脱掉围巾和大衣,在暖烘烘的室内单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脖子上挂着一条银制的锁骨细链,衬得她锁骨窝骨感明显又好看,可惜吊坠藏在衣服下,瞧不清是什么形状。
明明长得一张很幼的脸,穿着打扮却偏知性成熟,有三分违和,更多是觉得是视觉享受。
楚栀看着许萦:“现在说还是吃饭说?”
许萦:“现在吧,没什么好拖的。”
楚栀等着她说下一句话。
“我打算回江都了。”许萦说完,没笑。
楚栀懂,不是开心的决定,她也说不出恭喜。
“我支持。”楚栀举杯,冲她淡淡笑。
紧张的许萦在楚栀从容的微笑中找到了这么一点儿信心。
“什么时候回去?”楚栀给许萦倒水。
许萦把心事说出来,轻松许多:“打算先回去看看,过段时间再决定后面的事情吧。”
楚栀了解许萦的心情,不管是不是开心,向来保守的许萦难得跨出一大步,作为她的好友是绝对支持的。
用完晚餐,楚栀邀请许萦去家里住一晚。
公司在附近的许萦要回去拿个资料,临走前调侃:“我觉得我就是给你‘暖房’的。”
听过暖床,第一次听暖房,楚栀推搡许萦,笑着催她快一点。
楚栀后一步出到餐厅门外,不知道外面何时下了大雪,屋顶早被厚厚的雪覆盖住,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不少人拉着围巾抵寒,头发和眉毛都染了雪,鼻尖浮上生理性的红,喘息着,呼出来的白气模糊了面容。
这是京北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
雪越大,明年春越晴朗。
楚栀在屋檐找了个雪飘不到的地方,静静望着这场无声狂肆的雪。
风吹过,楚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想到许萦要离开京北,她心底空落落的,以后这座城市又少了一个聊得上话的好友了。
她是个喜欢有安全感热闹的人,所谓的安全感热闹就是和熟识的好友凑在一起玩乐,人不要太多,三两个,有说有笑就好了。
以后,怕这样的热闹也没了。
惋惜归惋惜,楚栀不后悔来京北,这是她的第二个故乡,没有太多故人知道她,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保护圈,而且家人也在,想到这,唇角挂上了柔美的浅笑。
雪是湿的,路上的人都撑起了伞。雪景美,她起了玩心,手伸出廊檐去接雪。
抬眸时,撞上一道灼灼的目光,她一怔,名字撞入脑海。
——席润野。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穿着简单的深灰色棉服,里面是黑色的毛衣,领口有雪,颀长的身子像雪地里郁色的青松,站姿随意,带着几分懒劲,泛白的手握着伞柄,微微抬了伞沿,露出他整张脸。
俊朗的脸带着几分痞气的厌世,阴郁消沉,犹如困兽,而无框眼镜下的那双眸映着雪光,闪动着,看向她的目光直白又灼人。
楚栀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很久远的场景,连此刻心跳的悸动都是青涩的。
他走向她。
没错过他眼底闪过的惊讶。
她心慌地愣在原地。
脑海里的记忆打乱重组,有意去遗忘的记忆汹涌而来。
没等他开口,楚栀乱飘的余光看到撑伞走来接她的许萦,逃跑似地奔跑出去,任由大雪落在她身上。
不敢回头,害怕他叫住她,害怕他接下来会说的每一句话。
楚栀喘着气,抑制不住心底酸涩的情绪喷薄欲出。
——为什么他们还会再遇见啊……
他们也不该在这样带着太多深意的初雪夜遇见。
像有可能,又像玩笑话。
她清楚地明白。
他们没有可能了。
再相遇,像极了一场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