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活得孑然一身,她就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
如果她也不在了,所有的一切也都失去了意义。
她怕黑,怕冷。
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孤单地离开。
怎么舍得。
一周后,和虞家人的骨髓配型出了结果,只有和虞姝的配型是全相合。
医院,虞姝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看着男人颀长挺拔的背影。
他瘦了不少,轮廓线条比之前更冷酷锋利,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窗户开着,男人的指缝里夹着烟,淡薄的烟圈吐出来,飘渺白雾笼罩在他冷冽的面庞周围,冥冥不清。
尼古丁的味道很快被冷风吹散。
他偏过头,薄唇轻启:“说,你有什么条件。”
虞姝知道他说的是让她答应移植骨髓的条件。
空气沉默片刻,她抬起脸看着他:“如果我的条件是让你和她离婚呢?”
男人直视着她的漆眸不带一丝温度。
下一刻,他抬手把烟掐了,薄凉的声线夹裹在冷风里,让人不禁背脊一寒。
“虞姝,别自寻死路。”
虞姝的身体不禁抖了下。
她知道,让他和虞清晚离婚,更是不可能的事。
贺晟盯着她的脸,不容置喙:“要多少钱,你自己填。”
虞姝心里很清楚,除了刚才那个条件,不管她开口要多少钱,贺晟都会答应。
既然如此,她不如为自己争取最多的利益。
见她沉默,贺晟便知道她是答应了。
他转身就走,虞姝看着男人远走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贺晟,哪怕是全相合,我同意移植骨髓给她,后期也很可能会出现各种排异和感染的风险,她未必能挺得过去.....”
他头也未回,冷着声音:“闭嘴。”
二月末的季节,临城却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
大雪封了山,入眼所及皆是白皑皑一片。
山路的层层台阶上也覆满了雪,刺骨冷风呼啸着吹,仿佛刀刃割过脸般的痛感,纷乱的雪花迷蒙了眼前的视线。
车停在山脚下,岑锐撑着伞打开后座的车门,看着漫天大雪,还在试图阻拦。
“贺总,雪太大了,上去的路不好走.....”
所有的劝阻都已无用。
被西裤包裹的长腿从车内迈出,贺晟抬起头,看向山顶那座几乎被掩在大雪中的庙宇,面容冷峻。
他甚至连伞也没撑,一步一步踩着雪,步履坚定地朝着山顶的寺庙走上去。
上山的路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尽头。
肆意纷飞的雪花落在他黑长的眼睫上,很快化成了冰凉的水滴,贺晟却不以为意,任由雪水打湿衣襟。
前路漫漫,雪花很快覆盖了他的来路,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有僧人前来开门,看着大雪里男人挺拔的身影,愣怔了下:“施主,您今日冒着大雪上山,是为了....”
他嗓音喑哑:“祈福。”
为他的妻子,祈福。
明天就是她手术的日子。
僧人引了路,贺晟在殿前长跪不起,身后大雪皑皑,静盯着那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任由雪水融化,打湿了身上的西装。
细碎的额发也被沾湿,半遮盖住那双漆黑的眸。
哪怕当初险些死在临西时,他也不曾祈求过佛祖渡他。
贺晟此生从没有许过什么愿望。
只有这一次,生死面前,他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也别无他法。
即便他拥有再多的名利权势,也不一定能够救回他妻子的命,多么可笑。
如果苍天有眼,只眷顾他这一次。
一次就够。
让他的妻子活下来。
所有的罪孽和病痛,他都愿意替她承受。
鹅毛大雪几乎快要压垮男人挺直的背脊,他身处佛祖面前,第一次茫然无措。
僧人为他取来一盏供奉的灯,取下上面的木牌,俯身作揖,然后递给他。
“施主,心诚则灵。”
贺晟抬手接过木牌与笔。
大雪簌簌落下,压弯了庙里的树枝,雪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发出细微的声响,砸进透明的水洼里,滴滴答答,像是能砸进人的心里。
殿内一片寂静,他跪在佛像面前,一字一句,提笔写下几行字,每一笔都极尽虔诚缱绻。
——吾妻,晚晚。
“苍天在上。
愿以吾命,换她命。
但求吾妻,岁岁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