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稚杳回到楼上。
书房的门半掩,里面依稀传出一点邈远的声音,是贺司屿在讲电话。
二窈黏人地扑腾在她脚边,苏稚杳弯腰把它抱起来,轻手轻脚靠近,耳朵贴到门上去听。
“明日我回港。”
“林汉生的货下周三在码头提前装箱,那日晚七点,我会亲自和他在维港饭店交涉。”
……
“去过你的情人节,你见我几时过过生日?”
书房里,男人的声音徐徐沉沉,粤语的调子天然裹上一层温柔,尤其隔得远,入耳更是蒙着丝丝惑人的莫测。
苏稚杳不经意间听得沉迷。
她不懂粤语,但隐约听出几个关键词。
晚七点,维港饭店,情人节,生日。
里面不知何时没了声音,应该是他的通话已经结束,苏稚杳屏着气,想悄悄退回到自己房间,这时,怀里的二窈像个叛军,突然一声喵叫。
苏稚杳慌乱中逃遁。
书房门拉开的瞬间,客卧的门关得砰响,贺司屿垂眼,二窈蹲在门口,软软扫着尾巴,一对蓝宝石的眼珠子和他对望。
贺司屿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哼了声气音,返身回屋,任由二窈跟进去。
当晚,苏稚杳浸泡在圆形大浴缸里。
养肤的海盐椰奶泡沫液拥泛到肩头,露出雪白的细颈,长发在脑后用一支珍珠簪松松挽着,耳鬓几缕弯弯的短碎发沾了水气的湿晕。
水雾氤氲在眼前,暖得她犯困,昏昏欲睡之际,苏稚杳想到不久前偷听到的电话,迷迷糊糊地臆想——
贺司屿情人节那天生日。
晚上七点,他在维港饭店有饭局。
下周三。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翌日,贺司屿果真回了港区。
这回他离京的时间略久,似乎有重要的事忙,一直到十四号情人节,都没有要回的消息。
周三那天下午,苏稚杳在琴房练琴都心不在焉,弹着弹着就走个几秒的神。
总控制不住想到贺司屿。
苏稚杳自钢琴前起身,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深刻意识到自己这么下去不是回事。
左思右想,她理清头绪。
目前的情况就是,只要她想解约,就不得不哄贺司屿出面,如果不愿意继续忽悠他的感情,那就得再忍受十年合约到期,指不定还要被逼无奈嫁给程觉。
“……”
她说服了自己。
选前者,听天由命。
为了自我的内心好受一些,苏稚杳下定决心,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善待贺司屿,至少她不是纯纯利用,也是付出过真心的。
这么一想,纠结的痛苦顿然消失,苏稚杳心情豁然开朗,立刻订下一张三小时后飞往港区的机票。
临时起意,想给他生日惊喜。
一辆风骚的亮粉色四座敞篷超跑飞驰在国贸大道。
副驾驶座,程觉戴着副墨镜,一只胳膊横出窗外,迎面的疾风把他的栗色短发往后甩。
开车的人踩着油门飞驰,声音扬在风里:“觉哥,情人节怎么不约小貂蝉出来啊?”
“闭嘴,烦着呢。”程觉没好气,苏稚杳最近都不爱搭理他,一主动就拉黑威胁。
后座那两个跟着起哄。
“觉哥行不行啊,这都追多久了,还没把杳妹追到手?再搞不定哥们儿可要上了。”
“走走走,咱们到琴房看看杳妹去!”
超跑一个旋风拐,掉头开往永椿街。
靠近琴房,车速缓慢下来,程觉一眼就望见了苏稚杳。
她站在马路对面,小洋房外那棵槐树下,一套米色小香风连衣裙,中低跟短靴上的小腿柔细瓷白,起风了,她的长发扬起柔柔的弧度,立在风景中,画面唯美得像一幅画。
程觉手指把墨镜从鼻梁勾下到鼻翼,看得呆住。
另外三个人眼睛也都看直了。
“别的妹子和小貂蝉真没可比性。”
“你们说,杳妹等谁呢?”
话刚问出口,那辆黑曜加长版布加迪商务从他们身边驶过,沉稳停在洋房前,完全挡住了苏稚杳的身影。
三五秒的功夫,车子驶离,来去无踪。
洋房再重现眼前时,槐树下空空无人。
敞篷超跑里的四个人都愣住。
“黑牌照,五连零,绝版私定款,我去……这台Bugatti谁的?”
“港区入境的车子?”
程觉懵怔中回神,猛地鲤鱼打挺:“草!”
他乖乖被贺叔架走了?
飞机在港区国际机场落地时,正到晚七点。
苏稚杳叫车直接去了维港饭店。
她有预约维港饭店的晚餐,顶层落地窗旁的座位,还定了生日蛋糕,想给贺司屿庆生,不知道他饭局结束后有没有空。
到达维港饭店,苏稚杳一下车,就给贺司屿电话,但他可能在忙,电话没接通。
苏稚杳只好拍了张饭店的照片,发短信过去:贺司屿,你在哪里?
饭店大堂奢华气派,装饰用的几幅油画均价值不菲,吊灯拖下串串真材实料的水晶,映得大堂金碧辉煌。
苏稚杳一入内,就有侍应生上前迎接,领她到预定座位。
贺司屿迟迟没有回复,苏稚杳让侍应生延迟上菜,坐在顶层落地窗边的位置,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欣赏维多利亚港的夜景。
苍茫夜色里,港口座座巨轮浮动,瑰丽的灯光倒映海面,拨开璀璨的水纹,仿佛电影里的秘境。
苏稚杳正望得出神,耳边响起一声流氓哨。
她循声抬头,桌旁不知何时多出几个人,暴发户的穿搭,有的尖嘴猴腮,有的贼眉鼠眼,一看便知不安好心。
苏稚杳没理,这里是正经饭店,谅他们也不敢肆意妄为。
“哟,我没看错吧,真是小貂蝉?”为首的年轻人大大落落地在她对面坐下,眼神暧昧地在她身前摸索:“怎么一个人坐着呢,哥哥们陪你喝几杯好不好?”
苏稚杳厌恶地蹙起眉。
这人咬字的语气,**底下清晰压抑着怀恨和报复,仿佛曾经与她有过很深的过节,可明明他们不认识。
“我朋友就要到了,请你让让。”
“贺老板?”
苏稚杳指尖一颤,心脏绷紧。
看到她眼里的惊慌,年轻人心满意足地笑出几声,拎起桌面的酒杯,调戏地在桌上朝她敲两下:“贺老板和我们林哥谈事儿呢,没空陪你,敬哥哥两杯,哥哥带你过去。”
苏稚杳呼吸越放越慢,预感到事情不太妙。
她好像躲不掉了。
……
维港饭店和平包间,茶水区。
黑胡桃木中式禅意方形长木桌,面对面总共配着四把太师椅。
贺司屿靠着椅背,长腿交叠,手肘随意搭在椅子扶手,右手指尖握着一支雪茄,烟雾萦绕。
他脱下的西装外套挂在右边那张太师椅的椅背,身上的马甲衬衫很显身材,皮质袖箍束缚下的手臂,肌理线条硬朗而带劲。
一派矜骄。
对面的林汉生抽着细烟,吞云吐雾间说道:“贺老板,还是那句话,我就这么一个要求,今晚我的货装完箱,立刻出船,只是提前一天而已,对你贺老板绝非难事。”
贺司屿扯唇冷笑,抬手抽了口雪茄。
他不说话,四周的气氛冰封住,仿佛结着一层霜,冻得人喘不过气。
显然之前的相谈并不愉快。
林汉生敲了下烟灰,摆出一副好声好气的样子:“贺老板,都是兄弟,行个方便。”
贺司屿半垂着视线,青白烟雾从唇间缓缓吐出去,声音染上抽过雪茄后性感的沙哑:“跟我称兄道弟。”
他撩起眼皮,直视对面的人,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笑意隐约,但那笑是阴冷的。
语气没有起伏,一字一句:“你也配。”
林汉生面色忽变。
这时,门外有人轻步而入,近到林汉生身边,附耳低语,不知听到了什么,林汉生的表情从惊讶到怪异,最后眯起眼睛,断眉之下的眸子掠过狡猾的痕迹。
林汉生情绪归于平静,不紧不慢咬着烟:“我这里有位客人,贺老板或许会感兴趣。”
贺司屿握着雪茄慢悠悠转动。
“苏家那位小姑娘,叫苏稚杳是吧?”林汉生叼着烟笑起来,带出断断续续的咳嗽,那声音又阴又麻,听得人难受。
贺司屿指尖顿住。
林汉生耐人寻味,嚣张的气焰重新燃起来:“对不住贺老板,我的手下太喜欢苏小姐,又不懂事了,见她一个人在顶层大厅,想请她喝杯酒,还请贺老板不要介意……”
贺司屿眉峰一凛,眼底闪过短惑。
“苏小姐到港区了,莫非贺老板不知情?”林汉生找回几分手握主动权的猖狂:“那看来,苏小姐这趟过来要见的,另有其人。”
“林总。”贺司屿嗓音压得很沉。
意外只有短瞬,他很快就从局势中冷静,贺司屿眼里的温度一瞬间冰下去:“我的人,不喜欢别人碰。”
林汉生嘶声,装模作样地掌了下额:“你看我这记性,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随后他又露出一脸难办的神情,话却是好整以暇:“可我怎么听说,贺老板和苏小姐,是井水不犯河水?”
“林汉生。”贺司屿倾身,一点点把雪茄摁灭在烟缸里,再抬眼时,那双长眸仿佛淬过冰水,冷得骇人。
“话我只说一遍。”
林汉生陡地心悸了下。
他知道贺司屿的脾气,这人若动了气,下场是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动起真格,凭他的手段,收拾人就像宰一条砧板上垂死的鱼。
但他当时也有底气,为货物能稳妥上船,今晚整个饭店都是他的人,真枪实弹,假如真动起手绝不占下风,都是聪明人,不会傻到为个女人犯险两败俱伤。
林汉生强忍下心底的怵意,抬唇一笑,撂下话:“不如贺老板给我们证明一下,假如那位苏小姐当真是贺老板的相好,林某一定双手送她离开。”
贺司屿面无表情,眼风一寸一寸刻过他脸。
“既然是情人节,那就请贺老板和苏小姐在大堂,为我们表演十分钟舌.吻,你们觉得如何?”林汉生玩味地问身后几个兄弟。
一行人发出淫.乱不明的色笑。
林汉生漫不经心回过头,笑得暧.昧:“贺老板,接个吻,多简单,现在年轻人就爱玩儿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