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让张敬修整顿锦衣卫,且设密告制度后,官场的确因此出现了大换血,所以一下子除了多人被治罪外,还罢免了一位阁臣两位尚书。
不过,大换血的烈度,相较于以前倒是弱了不少。
主要是因为大明已经开始对外取利,内部倾轧程度也就开始减弱。
通过抄家来增加国帑的这种粗暴方式,也就没有大规模出现。
也是为了不影响士民担心取财后终究只会为朝廷所夺,而因此只醉心揽权,追求短时间的暴力敛财,和短时间内的奢靡享受,不做长远理财之计。
潘晟、徐学谟、杨巍这些都是以带散官爵位的方式归乡养老。
朱翊钧还特赐“尽忠为贤”金匾于三人,且特诏建牌坊旌表其功,算是以皇帝身份承认其功,称赞其德,使其家族荣誉得到保护。
而朱翊钧这样做,也是想让他们家族因为这份荣誉,不做短见之事,如纵容子弟挥霍,不睦乡邻,不积极搞社会事业,不替朝廷维持地方稳定。
剩下没有辞官的执政公卿,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皇帝没有要刻薄寡恩的意思,也就一面感念皇恩未做归隐之想,也一面更加严格约束子弟,以求能在高位上多待一些时日,进而实现未完成之志。
当然。
申时行等执政公卿之所以没有强力反对密告制度,也不仅仅是因为皇帝没有要刻薄寡恩,而是他们和皇帝相处的近,也知道皇帝设密告制度的真正用意,是控制国内官僚士大夫对庶民的克削程度,同时为将来大规模开发外利以惠天下士民做准备。
而如今。
矿利方面已经开始要有惠及士民的迹象,他们作为执政官僚,自然已占据了分给天下士民的蛋糕中的主要部分,也就还能隐忍,愿意去约束子弟,为的就是等着外利兑现,好苦尽甘来。
虽然,密告制度让天下官绅人人自危,且不得不更加严格约束子弟,以保全家族名誉和自己仕途,但对于百姓而言,却是人人更加安宁,开始积极劳作挣钱。
汉人老百姓的自我修复能力素来很强。
只要官差胥吏和士绅豪强不要滋扰他们,他们在被掳掠后,是能够迅速恢复活力的,哪怕没了田地产业,也能开垦出新的良田,开办出新的作坊,让一个萧条的地方农业与手工业又发达起来。
李如松就在万历十三年暮春时,于班师回京途中,看见蓟州一带市镇,比他去年北上时更热闹了许多。
商贩如云,店铺鳞次,而耕作的百姓也多了许多,很难见到懒夫惰民,甚至许多百姓已开始在贫瘠陡峭的山地上耕作。
他便主动问一叫解百两的百姓:“老人家这是种的什么?”
这解百两说:“种的番薯!”
李如松不由得问道:“番薯推广已有多年,老人家为何现在才开始种。”
“以前种了是给乡绅官爷们种,现在种是给自己种,那能一样吗?”
解十两回道。
“为何这么说,难道说番薯现在才好种了吗?”
李如松问道。
解十两道:“一看您这位贵人就是不知道底下实情的,按照以前的情况,你培土裂石,好不容易开垦出一块新地,刚种上番薯,人家官差就来说,这地是哪位老爷相公的地,说早就在鱼鳞册上登了的,如果要种就得交租,不然就要解拿官衙关进班房等候处置!这样一来,谁敢开垦新地种番薯?”
“所以不是番薯不好,是人心太坏!”
“难道现在人心就好了?”
李如松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