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潇见他看着寝殿若有所思,道:“焦大人怎么了?”
焦战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殿下神色不对。”
杨潇最善察言观色,自然也瞧出了不对劲,刚想说话,只见余庆急匆匆地从寝殿跑了出来,甚至没有跟他们打招呼。
两人对视一眼,焦战随即转身,快步往回走。
杨潇见状连忙叫道:“焦大人,你这是作甚?”
见焦战没有回应,杨潇招来一名锦衣卫,叮嘱了几句,大步跟上焦战。
门口守着的春财和春禄,被余庆叫进了大殿,门口现在无人看守,焦战径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杨潇见状快步上前,伸手拦住了焦战的去路,神色严肃地说道:“焦大人,没有殿下的准许,你怎能擅闯殿下寝殿?”
“难道杨大人没察觉到殿下神色不妥?”
焦战心中焦急,本不想和杨潇废话,可杨潇是锦衣卫指挥使,可以调动宫中锦衣卫,避免节外生枝,他不得不与之周旋。
杨潇刚要说话,就听寝殿内传出林西痛苦的呻/吟,“我好难受!花姨娘……花姨娘……”
“快,快拿绳子,把殿下绑起来!”
听到这儿,焦战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杨潇,朝着内殿走去。走进寝殿,竟发现春财和春禄正拿着布条捆绑着林西的双手,焦战心中怒火陡生,看向两人的眼神满是杀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滚开!”
杨潇紧随其后,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呵斥道:“敢如此对待殿下,你们是想造反吗?”
春财见两人凶神恶煞地走过来,被吓得不轻,他们可是武功高强的武将,若当真误会了什么,说不准就抽刀把他们砍了,连忙解释道:“两位大人,便是给奴才们十个胆子,奴才们也不敢冒犯殿下。如此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否则殿下会因太过痛苦而自残,奴才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
焦战来到床前,看向在床上不停抽搐的林西,眼底满是不敢置信,方才还和他们谈论案情,怎会转眼间变了副模样。
“好痒,我好痒……”
林西痛苦地抓挠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挠出道道血痕,焦战这才发现,他苍白的手臂上,还有结了痂的伤口。他连忙抓住林西的双手,阻止他伤害自己,并出声叫道:“殿下,殿下?”
林西听不到他的叫唤,嘴里痛苦地呢喃着,用力挣扎,想要挣脱焦战的束缚,只是焦战所用的力气虽然不轻不重,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焦战轻声叫着,试图唤回他的神智,林西非但没有恢复神智,挣扎也越发激烈,手指深深地刺进他的皮肉。焦战看着,心脏微微有些发疼。
杨潇从怔忪中醒过神来,忙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变成这样?”
春财和春禄对视一眼,为难地说道:“两位大人恕罪,殿下专门叮嘱奴才们不得外传,否则奴才们的脑袋不保。”
杨潇的眉头皱紧,道:“皇上可知晓此事?”
“回大人,皇上知道。”
春禄焦急地说道:“还请两位大人让开,奴才们必须绑住殿下,否则殿下有个万一,奴才们担待不起。”
就在这时,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余庆带着花海棠、汪桥,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床前站着焦战,余庆眉头皱紧,道:“劳烦两位指挥使到殿外等候。”
花海棠三两步来到床前,道:“劳烦让开,奴家要为殿下诊治。”
“为何殿下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可是你从中动了手脚?”
“焦大人,殿下如今十分痛苦,奴家没有心思与你争斗,让开!”
余庆的神情也冷了下来,道:“焦指挥使,若殿下有任何损伤,你可担待不起。”
焦战看看两人,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花海棠见状连忙说道:“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殿下绑起来!”
春财和春禄连忙应声,上前将痛苦抽搐的林西绑了起来,随后又拿了帕子,塞进了林西的嘴里。
焦战和杨潇在一旁看着,心中太多疑惑,迫切想要知道林西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
“杨大人,劳烦你过来按住殿下的肩膀,奴家要为殿下施针。”
杨潇刚要应声,焦战先他一步,道:“我来。”
焦战三两步来到床前坐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林西的肩膀。
花海棠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伸手扯开了林西的衣服,露出他瘦弱的胸膛。焦战看着,平静的眼睛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心里的疼痛越发明显。
花海棠拿出鬼针,一阵一阵地扎下去,直到林西的胸膛和头部扎满了长针,林西才慢慢平静下来。
花海棠长出一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擦擦额角的冷汗,道:“好了,可以替殿下松绑了。”
众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将林西手脚上的布条解开。
焦战并未起身,抬头看向花海棠,眼底的怀疑丝毫没有遮掩,道:“花海棠,殿下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花海棠看着焦战,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焦大人,奴家不就给你下了回药嘛,你至于记恨到现在?”
花海棠因为焦战的外貌而升起的好感,被焦战接连的怀疑消耗殆尽,她现在一看到焦战就觉得头疼。
“殿下可是中毒?”
杨潇也出声问道:“是啊,殿下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花海棠看看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清楚若不说实话,焦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道:“殿下如此,并非中毒,而是药瘾犯了。”
“药瘾?这是何意?”
“这些年殿下日日喝药,顿顿吃药膳,在‘融’的作用下,形成了药瘾。一旦停药,便会和毒瘾发作一样,痛苦不堪,就像你们方才看到的一样。而若要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这个过程是必须的。”
“这种状况要持续多久?”
“至少要一个月。”
“昨晚晚膳殿下并未喝药,是否已发作过一次?”
花海棠点点头,道:“是,昨晚发作过一次。”
焦战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海棠,“必须由你施针,才能减少痛苦?”
“奴家的针灸之术,只能帮殿下半月左右,之后的时日只能靠殿下自己熬过去。”花海棠直视焦战,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情绪,道:“奴家明白,因为奴家的身份,焦大人对奴家多有防备,但奴家是真心想要治好殿下,已告师父在天之灵。”
两人对视良久,焦战方才移开视线,道:“殿下是否每日都要发作一次?”
花海棠见状悄悄松了口气,道:“初时,每日发作两到三次,之后会逐日缩减。”
“两到三次……”焦战看着林西苍白的脸,道:“那这么说,半月以后,殿下只能靠自己熬过去,并无他法?”
“是,别无他法。”
杨潇看向林西,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长针,不由一阵心疼,道:“殿下受苦了……”
见众人沉默,余庆出声说道:“焦指挥使,杨指挥使,殿下的身体状况是机密,皇上吩咐过不能外泄,望两位大人听进心里。”
杨潇闻言保证道:“庆公公放心,我们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外传。”
“二位大人请回吧,殿下需要好生休息,若无要事,莫要打扰。”
“好。”杨潇应声,转头看向焦战。
焦战没有多言,站起身快步走出大殿。
杨潇见状和余庆打了声招呼后,急忙追了出去。
待两人走出大殿,余庆方才看向春财和春禄,道:“他们私闯殿下寝殿,为何不阻拦?”
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春财焦急地解释道:“公公息怒,奴才们方才只顾着绑住殿下,没留意有人进殿,后来发现两位大人后,也曾出声阻拦,只是奴才们拦不住。”
“拦不住就不拦了?若他们是刺客呢?”
“若当真是刺客,奴才便是舍了这条命,也定护在主子左右!”
余庆看了他们良久,道:“现今殿下身边缺不了人,今日的账暂且记下,待殿下病好以后,看咱家怎么收拾你们。”
“是,奴才遵命。”
殿外,杨潇追上焦战,道:“焦大人,庆公公可是皇上的亲信,你怎能连招呼都不打,便转身离开?”
焦战转头看向杨潇,别看他面上平静,心却彻底乱了。他清楚方才的举动,定会惹余庆不悦,却还是那么做了,只因他不忍再看到林西的惨状,也无法想象离开针灸之术,林西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焦战不答反问:“殿下今日对你说了什么?”
杨潇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殿下既然对我单独说,那便是不想让焦大人知道,焦大人该心中有数才对。”
焦战接着问道:“与案件有关?还是其他?”
杨潇沉吟了一会儿,道:“无可奉告。”
焦战没再多言,转身就走,既然杨潇这么说,那就说明林西对他说的,有可能与案件无关,也说明相较于自己,他更相信杨潇。这样的认知,让焦战心里十分不舒服,忍不住胡思乱想。
为何不信他,难道是因为上次拒绝了他的招揽?为何要当着他的面,对杨潇下达秘令,就不怕他因此心生不满,转投他人旗下?
杨潇看着快步而走的焦战,不禁皱紧了眉头,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除了林扈的心思,他不敢猜,就只有林西和焦战的心思,让他猜不透。
想想林西之前的吩咐,杨潇脚步一转,离开了院子。
深夜,整座东宫陷入静谧状态,一个黑影悄悄在宫中行走,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巡逻的锦衣卫。他顺着墙根,来到东宫的后墙,藏在一棵大树后,警惕地四下看着,待确定无人后,来到墙根下一处花丛旁,这里的墙上爬满了蔷薇,郁郁葱葱,十分茂盛。
他强忍着花刺刺在手上的疼痛,小心地拨开花丛,露出了花丛后面的墙壁。他小心敲了敲,找到了松动的砖头,用力拔了出来。随后在砖头上小心摸索,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拿到纸条后,他小心放进袖袋,又将砖头放了回去,随后整理好花丛,站起了身子。
就在他想回转时,身后突然亮起火把,一众锦衣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被吓得脸色一白,张嘴就想喊,杨潇则快他一步,刀背狠狠抽在他的脑袋上,他连哼都未哼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杨潇蹲下身,将他身上的纸条搜了出来,随后吩咐锦衣卫将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