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均跟在林西身后,一起走向正殿,他们刚落座,便有内侍上了茶。
“王爷从齐国京都到林国京都,可谓千里迢迢,这一路怕是受了不少累吧。”
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妥妥的两国高层,私下会面最好是什么没营养说什么,避免被对方刺探军情。当然,若是能从对方那面套取到情报,那就最好。
很明显齐均也深谙此道,笑着说道:“累是累了些,不过能欣赏两国的大好风光,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是啊,能到处走走,确实令人向往,哪像本宫,只能蜗居在这东宫之中。”林西眼底浮现黯然之色,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道:“这一路应该发生不少趣事吧,王爷不妨说来听听。”
“确实发生不少事,殿下若是想听,那小王便说上一说。”
齐均沉吟了一会儿,道:“林国有座城叫望春,是小王进入林国后,途径的第二座城,那时正值夏末,正是酷暑时节,烈日下尤为难熬。小王本想吩咐人找片树荫停下歇息,待晚一些再走,却发现官道两旁突然多了许多树木,真是杨柳依依,凉风阵阵,一直来到城门口依旧如是。”
林西听得一愣,随即问道:“官道两旁皆是整齐的树木?”
齐均点点头,道:“不止树木,还有花草,只是花到夏日大多谢了。若是春日去,从官道中穿过,便会看到百花齐放。若有微风吹过,还能看到花雨落下,那景象简直美极了!只可惜小王来的不是时候,错过了如此美景。”
这不是城市周边搞的绿化带吗?不会有人和他一样穿书了吧?
想到这儿,林西转头看向余庆,问道:“公公可知春望城?”
“春望城?”余庆想了想,道:“奴才有些印象,只是不曾去过。”
“若有机会,殿下可以去瞧瞧,那里的风景美不胜收,是文人雅士常去之所。小王去时,城中正巧在举办夏日会,就在春望城以东的望月湖上,站在岸边放眼望去,真是应了那两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从齐均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确实对春望城推崇备至。
“夏日会?王爷可能详细说说?”林西也配合地露出神往之色。
“这是小王的荣幸。”齐均见状嘴角的笑加深了些许,道:“夏日会是春望城举办的集会,邀请的都是读书人,他们泛舟湖上,写下诗文,由有威望的名士加以品读,选出前三名,予以奖励。首名赏银二百两,次者赏银一百两,再次者赏银五十两。”
这不就是开发本地旅游业吗?用所谓的活动做宣传,让更多的人慕名而来,带动城内经济发展,难道真的还有人穿书了?
林西心里泛起了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光是听着就很有趣,若有机会定要去看看。”
“据说每年春日,春望城还会举办鹊桥会,是官府专门组织的,被邀请的都是成年且未婚的男女,促成了不少才子佳人。”
妈妈咪呀,连相亲会都搞了,主持这活动的绝对不是古代人!
听到这儿,林西已经确定春望城官府中一定有穿书的现代人。
“还有此等事?”林西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天真无知的模样。
齐均脸上笑意盎然,“小王也是听说,并未亲眼所见,不过很是新奇,若有机会,定要再去一次。”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着,基本都是林西再问,齐均在答,问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话,答得也没有心理负担,说好听点这是交际,说难听点就是两个无聊的人在扯皮。
扯来扯去,扯了半个多时辰,换了三盏茶,齐均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林西终于不耐烦了,伸手捏了捏眉心。
余庆一直在关注林西,见他如此连忙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林西连忙摆摆手,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余庆劝道:“殿下,您还在病着,若有不适,千万莫要逞强。”
眼看着就要晌午了,算算时间林西的药瘾也该发作了,余庆自然想齐均快点走。
林西白着脸笑了笑,道:“公公莫担心,本宫就是有点头疼,不妨事,再陪王爷聊会儿。”
听到这儿,齐均听出了余庆的逐客令,也看出林西似乎有些怕余庆,心思百转间,出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小王也该走了,就不打扰殿下了。”
林西眼底难掩失望,道:“王爷这就走了?”
“今日小王还有事,不便久留,待改日小王再来探望殿下。”
林西的眼睛一亮,道:“那一言为定,王爷可要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那小王告辞,殿下留步。”
齐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林西一直送出了东宫,才恋恋不舍地与他分开。
看着远去的背影,林西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回了春和殿。
余庆不放心地问道:“殿下,您感觉如何?”
“就是有些累,不想再跟他废话,你放心,药瘾并未发作。”
“这马上就要晌午了,要不奴才吩咐人准备午膳?”
林西清楚他这是怕他药瘾发作,错过了午膳,道:“好。”
余庆应声,连忙吩咐人去小厨房知会一声,刚想转身回殿,便发现林扈远远走来,急忙迎了过去,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平身。”林扈脚步不停地往春和殿走去,道:“听闻高阳王来了东宫?”
余庆如实答道:“回皇上,高阳王刚走不久。”
“今日太子的药瘾可曾发作?”
“回皇上,还没有,奴才担心殿下会因此错过午膳,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林扈点点头,阻止了余庆的通传,迈过门槛走进了大殿。
林西刚刚坐下,准备看会儿书,听到脚步声,便抬头看向门口,没想到来人竟是林扈。
他连忙迎了过去,道:“父皇,您来了,怎么也没通报一声?”
“是朕没让他们通报。西儿,身子如何,可有哪里不适?”林扈上下打量着林西。
“就是有点累,其他还好。”林西上前挽住了林扈的手臂,抱怨道:“那个高阳王真是不识趣,竟拉着儿臣聊了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林扈的眉头皱起,明显有些不悦,拉着林西来到软塌前坐下,道:“这个高阳王太没分寸。你们都聊了什么?”
“就聊了聊他来京都路上碰到的趣事。父皇放心,儿臣有分寸,不会让他套了话去。”
林扈摇摇头,道:“朕不担心这个,朕担心西儿的身子。若他再来,西儿不想见,便无需见。”
林扈这话让林西很是窝心,“他到底是齐国的王爷,若躲着不见,显得咱们小家子气。单单是儿臣个人无所谓,但儿臣是林国太子,儿臣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林国,不能太随心所欲。”
林扈拍了拍林西的手,欣慰地说道:“西儿将来的成就定能超过朕,比肩秦王汉武。”
林西听得差点没被吓死,连忙说道:“父皇,您千万别这么说,儿臣万万不敢当。”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可没这么大的野心和能力,去比肩秦皇汉武,这要是被网友听到,他还不得被喷死。林西眼前仿佛有无数弹幕飘过。
林扈鼓励地拍了拍林西的肩膀,道:“西儿不必妄自菲薄,朕相信你。”
林西的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连忙转移话题道:“父皇,听说昨日高阳王提出要让齐国太医去给皇姐诊治?”
林扈点点头,道:“没错。这个高阳王有些小聪明,不过到底年轻了些,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朕一清二楚。”
“那父皇到底用了何种方法,让皇姐假装病倒,而不被人发觉?”林西问出心底的疑惑。
“并非假装。”林扈平静地说道:“想要得到,就得付出代价。”
林西愣在了当场,没想到这不是一场假戏,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那皇姐到底得了什么病?”
其实林西隐隐有些猜测,能在短时间病倒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下毒。
“西儿这么聪明,怎会想不到。”林扈猜中了他的心思。
林西怔怔地看着林扈,明明同样是他的儿女,自己得到了他全部的爱,而林茵却不知父爱为何物,这与他现实中的生活何其相似,只是他成了那个被宠爱的人。
林西的眼神变化,怎能瞒得过林扈,“西儿可是觉得朕狠心?”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父皇有父皇的考量,儿臣不会质疑父皇,更何况皇姐是心甘情愿。”
虽然不清楚林扈和林茵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林西可以预想到林茵的反应,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病倒,也不愿去和亲,况且病也只是暂时的。
林扈直视林西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西儿,你秉性善良,在贫民百姓家,这是好事。但身处皇家,善良只会让你失去,失去权利,甚至失去生命。西儿足够聪明,应该明白朕的话,即便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朕会亲自教导你。”
林西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让你失望的。”
人是渺小的,很多事都无能为力,他现在只能努力去适应,等自己足够强大了,再试着去改变。
“西儿还小,这些事可以缓一缓,等西儿的病好了再说。”
“父皇,经过昨日的宴会,寒月公主是否有心仪的人选?”
“朕还没来得及问,待她进宫,朕再问一问。”说到这儿,林扈看向林西,道:“西儿十二了,也该留意太子妃的人选了,朕觉得甄礼的孙女不错,西儿以为呢?”
林西一怔,不明白怎么就说到了自己身上,无奈地笑着说道:“父皇,儿臣今年才十二,现在谈论婚事是否早了些?”
“朕只说留意,又不是现在就让你们成婚,可以先定下来,待西儿成年后再大婚。”
林扈的说词和余庆几乎一模一样,听得林西哭笑不得,道:“父皇,先不说别的,单说年龄,甄小姐就比儿臣大四岁,待儿臣弱冠,甄小姐已是二十二岁,您说我们合适吗?”
“确实大了点。”
林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和余庆的反应又是一模一样。
既然他们屡屡谈及他的婚事,也就说明他们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林西不得不重视起来,打算和林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父皇,儿臣明白,儿臣身为太子,婚事无法做主,总要考量太多因素,就好似当初父皇一样,明明深爱母后,却只能封她为妃。但儿臣还是想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做主自己的婚事,父皇能否恩准?”
林扈慈爱地看着林西,道:“西儿放心,朕不会插手你的婚事。”
林西闻言一怔,没想到林扈会是这般反应,道:“父皇是说让儿臣做主自己的婚事?”
林扈点点头,道:“若不知西儿的真性情,朕不会有此决定,但现在朕相信西儿,所以西儿的婚事,朕不打算插手。方才那般说,也是想给西儿一个建议,如何选择,西儿自己决定便可。”
没想到林扈竟是这样的态度,林西准备好的说辞完全没派上用场,那感觉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过能自主婚姻,自然再好不过。
“多谢父皇。”林西吐出一口浊气,道:“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
林扈欣慰地笑了笑,道:“朕知道。”
“对了,父皇,高阳王和寒月公主是住在四方馆吗?”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为何这般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西摇摇头,道:“儿臣听说齐国有个习俗,未婚女子出门时,都要戴着面纱,若面纱不慎掉落,看到女子真容的男子,便可迎娶她为妻,女子不可拒绝,是真的吗?”
“齐国确有这个习俗,昨日宴会上,寒月便一直戴着面纱。西儿是担忧有人在这方面做文章?”
林扈能猜到他想什么,林西一点也不奇怪,直截了当地说道:“若真是意外还好说,儿臣就怕有人趁机图谋不轨。”
“西儿不必担心,就算有人敢图谋不轨,也得看朕认不认。朕认,它不是意外,也是意外;朕不认,便真是意外,那也是图谋不轨。”
林西看着林扈,不禁为他的话而震动,甚至有些心潮澎湃,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带来底气。
林西勾起嘴角,道:“父皇,西儿懂了。”
两父子聊了会儿天,又一起吃了午膳,林西的药瘾竟还没发作,林扈不禁忧心匆匆,唯恐林西的身子有何不妥,便让人召来了花海棠问话。
花海棠听后,为林西把了脉,笑着说道:“皇上,殿下的身子并无不妥,药瘾至今没发作,是因药瘾发作的频次在发生变化,由原来一日两到三次,变成一日一次,再过几日,便会由一日一次,变成几日一次,直到药瘾彻底戒掉。”
林扈听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看来西儿的身子再慢慢好转。”
“太好了,胜利在望啊!”
这个消息与林西而言,绝对是个好消息,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能少一次就少一次,绝对没人会怀念。
大概傍晚时分,烟瘾终于发作了,发作频次的改变,给了林西战胜它的信心,他不仅成功地熬了过去,心情也没有之前低落,反而有种战胜对手的快感,他第一次在事后嘴角含笑。
余庆看得心里发酸,却也为林西感到骄傲,就像林扈说的,只要他成功把药瘾戒掉,以后便没有任何困难可以打倒他。
林西让人准备热水,简单地擦洗之后,他重新爬上床,空空的脑袋突然浮现焦战的身影,不自觉地看向窗子,若焦战没走,这时应该来送外卖了。烤鸡、烤鱼……酒酿丸子、蟹黄包……
想到蟹黄包,林西有些懊恼,四颗他只吃了一颗,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哎,没人免费送外卖了。”林西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又小声嘟囔道:“林西啊林西,你可不能为了口吃的,连最起码的底线都丢了,你该庆幸他走了,否则不是你吃,而是你被吃。”
“不对啊,他那玩意都不行了,怎么吃?”想到这儿,林西又支棱起来了,坐起身道:“既然他不能把我怎么样,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我是太子,他现在不过是个指挥使,又能把我怎么样?就算他用武力,我不是还有杨潇吗?一个打不过,咱不能来群殴吗?”
想通以后,林西心里舒服了,琢磨着是不是要把杨潇发展成免费外卖员。想到就做,他扬声叫道:“来人。”
听到叫声,余庆连忙走了进来,道:“殿下有何吩咐?”
“今晚杨指挥使当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