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焦战是摄政王的身份,到宫门口也要下车,搀扶着焦廉一起朝着奉天殿的方向走去。
朝中众臣都知道两人的关系不好,今日见他们祖孙和睦的模样,倒引来几分好奇,猜测这祖孙俩到底是因何化解了隔阂。
两祖孙旁若无人地说着,丝毫不理会那些人的好奇。
今日早朝很平静,并未有人找林西麻烦,也没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廷议,约莫一个时辰便结束了。林西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如此,暴风雨来的越是凶猛。
下午时分,林西午休结束,在春喜的侍候下换了便装,由杨潇和焦战跟着,一起前往大名鼎鼎的诏狱。
看着面前朴素的大门,林西有些怔忪,出声问道:“这里就是诏狱所在?”
“是。”杨潇应声,道:“主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林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并无不妥,只是与我想象的相去甚远。”
杨潇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解释道:“前院是南镇抚司衙门,后院才是诏狱所在。”
“哦。”林西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但凡读过《明史》的人,大都对神秘的锦衣卫十分好奇,尤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这份心情杨潇是无法体会的。
杨潇敲开大门,林西带着人走了进去。南镇抚司指挥使梁桥得信后,慌忙迎了出来,再看到林西时神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跑到近前行礼道:“臣南镇抚司指挥使梁桥参见皇上。”
“平身吧,朕是微服出行,不易大张旗鼓。”
“谢皇上。”梁桥又看向焦战和杨潇,行礼道:“梁桥参见摄政王,参见指挥使。”
“不必多礼。”
杨潇吩咐道:“皇上出巡,务必做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确保皇上安全。”
“是,指挥使放心,属下这就去布置。”梁桥没敢耽搁,行礼后急匆匆离开,若林西在他的地界出事,不光他要人头落地,他的妻儿老小也难以逃脱。
林西见杨潇神色严肃,笑着说道:“不必如此紧张。这里可是锦衣卫南镇抚司,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生事,更何况还有你们在。”
杨潇面色严肃,道:“皇上的安危容不得半点闪失。”
林西无奈地笑了笑,唯恐杨潇会阻止,便和焦战商量暂时瞒着他,直到临行前才告知他出行计划。
杨潇不会对林西不满,却和焦战吵了一架,还差点大打出手,不过林西决定的事,他向来唯命是从,即便再不赞同,也会照做。
“行,都听你的,”
反正已经达到目的,说点好听的,能缓和气氛,又不会损失什么。说到底是因为林西清楚,杨潇和焦战是绝对可以信任的,更何况他们的本意也是担心他的安危。
“走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杨潇虽然有些无奈,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在前带路,朝着后院走去。
看着面前的郁郁葱葱,花团锦簇,林西很是有几分惊讶,道:“你是说诏狱在这里?”
每个来诏狱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慨,杨潇当初也不例外,解释道:“诏狱里煞气太重,人呆在里面时间门久了,会变得疯魔,种植这些花花草草愉悦身心是必要的。”
林西点点头,道:“确实该如此。”
杨潇走进厢房,摸索着打开诏狱入口的机关,看着密道缓缓打开,率先步下台阶,不忘回头叮嘱道:“皇上,台阶稍窄,千万注意脚下。”
林西点点头,跟着杨潇进了密道,好奇地说道:“诏狱竟在地底?怪不得都说进诏狱,如同下地狱。”
焦战解释道:“诏狱里关的都是重刑犯,大都党羽林立,唯恐他们劫狱,所以才有这种设计,自然也有威慑的作用。”
带路的杨潇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焦战从腰间门解下香囊,递给林西道:“皇上,这里血气重,味道难闻,还是拿着这个香囊吧。”
林西随手接了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道:“这个味道很熟悉,与当初在肖王府地牢时,你给我的香囊味道相同。”
焦战点点头,“这味道不冲,还能遮蔽异味,便一直用着。”
“味道确实不错。”
两人很是自然的聊着,关系不似君臣,也不似老友,比那要更为亲密一些,杨潇早已习惯两人的相处模式,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越是往里走,空气中的异味越大,还能听到时不时的惨叫声,林西拿着香囊捂住了鼻子,道:“越是往里,空气越是浑浊,确实不易久待。”
前面带路的杨潇放慢了脚步,道:“主子身子弱,本就不该来此。”
林西无奈地笑了笑,道:“我的身子没你想象的那般孱弱。”
杨潇转头看向林西,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林西的身子如何,他们一清二楚,花海棠从未对他们隐瞒。
走过长长地甬道,终于来到出口处,门口守着的锦衣卫见杨潇进来,连忙行礼道:“属下参见指挥使。”
这里的人不参与情报的收集,只负责诏狱的审讯和值守,所以并不认识林西和焦战。
杨潇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进去,并没有介绍的打算。林西紧随其后,好奇地四下看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大小相同的笼子,笼子里是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的犯人。
惨叫声、□□声、咒骂声、呼和声连成一片,不绝于耳,真好似进入了地狱一般。
“这里的每间门牢房都是一样大吗?”
杨潇答道:“在广场的牢房都一样的,最里面还有隔开的,关押重刑犯。”
“信王被关在何处?”
“在最里面的隔间门内。”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突然闻听旁边的人叫道:“殿下,太子殿下!”
林西顿住脚步,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跪在笼子里,神情激动地看着自己。
“真的是太子殿下!”那人竟激动地哭了出来,道:“罪臣江淮拜见太子殿下!”
“江淮?”林西的神情怔了怔,随即说道:“你是之前的刑部侍郎江淮?”
“是,殿下竟还记得罪臣,殿下竟还记得罪臣……”江淮激动地嚎啕了起来。
林西看得一阵发蒙,转头看向杨潇,小声说道:“他一直都被关在这儿?”
杨潇点点头,道:“先皇并未下令释放,便一直关在这儿。”
林西看他一副癫狂的模样,道:“关了这么久,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提起他,杨潇的面色变得古怪,道:“他神智清醒,在诏狱混得如鱼得水,但凡在他身边待过的人,都被他骂过,这么多年难逢敌手。”
林西听得目瞪口呆,道:“人才啊!”
江淮停止了嚎啕,道:“殿下,当年是罪臣有眼无珠,才听信谣言,落得今日下场是罪有应得,今生还能得见殿下,实乃大幸!”
林西好奇地看着他,道:“你不怨恨朕?”
听到林西的自称,江淮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道:“殿下登基了?”
虽然林江等人被抓进了诏狱,可他们一直住单间门,严禁任何人靠近,再加上林西登基时间门太短,所以诏狱里的犯人,根本不知外面已经换了皇帝。
林西点点头,道:“因为朕,你被关在诏狱近六年,难道就不怨恨朕吗?”
“罪臣对皇上不敬,本就是死罪,先皇却并未杀罪臣,这就是想要历练罪臣,只待将来罪臣能为皇上所用。”
“说的有道理。”林西转头看向杨潇,道:“把他放了。”
杨潇一怔,随即躬身说道:“是,皇上。”
他们的对话被旁边的邻居听到,慌忙喊道:“皇上,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
林西转头看了过去,又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看模样应该五十岁左右。
“你是……”
“我是杨贵,是杨潇的叔父!”杨贵愤恨地看向杨潇,道:“皇上,草民要告杨潇忤逆不孝,不仅将草民下狱,一关就是两年多,还将其祖母轰出家门,沦落街头,实乃大不孝!”
“杨贵?”林西再次转头看向杨潇,道:“这人怎么还关在这儿?以他的罪过早就该死了,你是以权谋私了?”
杨潇连忙单膝跪地,道:“皇上息怒,臣知罪。”
杨贵听得一怔,没想到不仅没能被放出去,还要面临死刑,顿时慌了神,急忙说道:“皇上饶命!草民是被冤枉的,是杨潇屈打成招,那口供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