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远看着楼下如明珠般耀眼的谢慈,微微一笑,笑容之下藏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谢慈如今便是这个对他有所助益的女子。
若他能得谢慈青眼,梁家会对他大加看重,便能愿意花费人脉为他铺路,并笼络他。另一方面,武宁王看在谢慈的份上,定然也会给他些机会。
梁清远道:“谢姑娘若不嫌弃,可来我们雅间门凑合凑合,我等也才刚来,还未点菜。”
谢慈看着梁清远,半晌终于想起他是谁,那天击鞠技艺还不错。不过……
她思索片刻后朝梁清远笑了笑,道:“梁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的确有那么一些介意,抱歉,我再等等。”
梁清远口中说他们,便说明不止他一个人,与一群不认识的男子凑合一桌吃饭,谢慈不止有那么一些介意,她很介意。
当日萧羽风给她的阴影她可还没忘,一个认识十几年,甚至于唤表哥的男人都可能是禽兽,更遑论这种不过几面之缘的男人。
纵然他们没什么恶意,谢慈也不会自在。她宁愿再等一等。
梁清远被拂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维持着尴尬的笑容,“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话音刚落,他身边不远处有人吹了声口哨,嗤笑道:“梁兄若真想做好事,为何不直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人家,还要假惺惺地邀请人家凑合?要姑娘家跟你凑合,谁知道梁兄打得什么主意?谢姑娘如此貌美,倘若真答应了梁兄,那岂不是日后又要教旁人说闲话?难不成这便是梁兄读的圣贤之书。”
说话之人是刑部侍郎之子,沈良,盛安城出了名的纨绔公子。他这番话说出来,周遭人皆哄笑,梁清远脸上愈发挂不住,笑容快要僵住,怕谢慈多想,赶紧向谢慈赔罪。
“谢姑娘……在下从未如此想过,在下考虑不周,差点污了姑娘名声,实在是罪该万死。梁某给姑娘赔罪,若是姑娘不嫌弃,梁某愿将雅间门让给姑娘,这顿饭的钱也算在梁某账上。”
谢慈听着他们的话,不由皱眉,“不必了。”她又不缺一顿饭的钱,只是这姓梁的郎君,谢慈原本对他印象尚可,今日这番,好印象是没了。
她抬腿欲走,才转过身,还未踏出一品居店门,撞见了谢迎幸往这儿走。
忽然觉得这盛安城这么小,竟在这一品居撞上这么多人。
谢迎幸与谢慈皆是脚步一顿,谢慈看她不顺眼,当即移开目光,果然听见谢迎幸的下一句:“慈姐姐。”
谢慈都想翻白眼,她真佩服谢迎幸的脸皮,分明与她撕破了脸,却还能一直装得这么镇定。
“慈姐姐也来一品居吃饭?”谢迎幸唇边笑意微微,温柔如水。
谢慈忽然就不想吃这顿饭了,只是正好这么巧,身后的小二来说:“谢姑娘,有雅间门了,谢姑娘请吧。”
谢迎幸笑意更深:“慈姐姐,既然咱们这么有缘,在这儿遇上,您应当不会介意,与妹妹挤一挤雅间门吧?”
谢慈面不改色:“不,我很介意。这饭我不想吃了,让给你了。”
她说罢,转身就走,一眼都没看谢迎幸。马车就停在一品居旁的街边,谢慈上了马车,吓了一跳。
马车内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清逸轩昂,不是谢无度是谁?
“你怎么在这儿?”谢慈问,看向他伤口。
谢无度今日着一身天蓝色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云纹样式,腰间门宽边锦带上坠着白玉玉佩。他不好好养伤,出来乱跑什么?
“想你了。”谢无度出口一句,让谢慈哑然无言。
她柳眉微皱,偏开头,咬住丹唇,一时无话可讲。她每每想忘却此事,谢无度偏会强势地提醒她。
谢无度噙着笑,有伸手的动作,谢慈余光瞥见,连忙将手收入袖中,藏进红色的卷边绣中。
谢无度将她动作尽收眼底,勾了勾唇,只是伸手将自己衣摆上褶皱理了理。
“从前阿慈从来不躲着我,每回见我回来,总是会热烈活泼地出来迎接。如今阿慈一走,我待在王府中,总觉得空空荡荡,分外寂寥。可又不知阿慈要躲我多久,只好出来找阿慈了。”
甜言蜜语,从谢无度口中说出来的甜言蜜语,说给她的甜言蜜语。谢慈深吸一口气,仍旧有些难以面对。
她沉默着,露出半边白玉一般的脖颈给他,小巧白皙的耳垂上挂着的,是一弯月牙儿,月牙儿是白玉材质,泛着淡淡的光忙,月牙儿之上,是黄金做的一串小叶子,垂落在月牙儿四周,但只掩盖了月牙儿上方五分之一处,小巧可爱。金玉搭配,又显出富贵气质。
谢无度忽然伸手,勾住她耳坠。谢慈倏地一僵,而后感觉到谢无度的指腹捏住她耳垂,温热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后脊发麻。
他还在说话:“上回在马车里,阿慈向我主动投怀送抱……我忍了许久……”
他语调沉缓,磁性嗓音一字一句,勾出谢慈的回忆。她脸颊慢慢晕出一点绯红,伸手抓住他的手,慢慢从自己耳垂上拿远,瞪他一眼。
可惜这一眼毫无威慑力,只更显得她整个人含羞带怯。
谢无度眸色微沉。
马车还未走,忽然有人说话,是方才的梁清远。梁清远见谢慈离开,追出来赔罪。
“谢姑娘,在下今日真非有意冒犯,他日必然登门谢罪。”
谢慈一怔,这人怎么这时候还来添乱?
“没什么,不用了。”谢慈冷冷道。
马车外的梁清远听见她语调冷冷,以为她当真生气了,更要说一番长篇大论来打动她。
“谢姑娘……”
谢慈听得头疼,她也谈不上生气,只是觉得与这人不是一类人,不必有太多牵扯。
而谢无度,趁她走神之际,攥住她指尖,反客为主,将她玉手柔荑包裹进自己手心,更是分开她玉指,与她十指相扣。
谢慈感受到手上的温度,心跳不由快了些,听见梁清远还在那儿叽叽呱呱,她不禁有些恼怒:“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梁清远听出了她的恼怒之意,心中一惊,找补得更多:“谢姑娘千万莫要生气……”
他说话的间门隙,谢无度抓着她的手到自己膝盖上,像把玩什么古董珍玩似的,小心仔细,又满怀爱意。
他指腹摩挲着她粉嫩的指甲盖,她喜红色,指甲上自然也染了红色,他轻轻碰着她指甲,一点点往下,指节、骨节……
谢慈呼吸有些乱,又抽不出手,还得听外头那个人说话。
谢无度托住她的手,送到嘴边,牙齿轻咬住她食指。
牙齿的坚硬,双唇的柔软,以及嘴巴里传来的潮热之意,都让谢慈呆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谢无度,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愠怒地对马车外的梁清远说:“你烦不烦人,能不能别说了,我不想听。”
梁清远的喋喋不休终于停住,谢慈感觉到谢无度的舌尖从她指尖擦过,她心猛地一跳,闭上眼。
一瞬间门万千思绪。
谢慈压低声音道:“……你说过,你是追求我,那倘若我先瞧上了旁人,你会如何?”
谢无度抬眸,默然片刻,笑道:“倘若那人可靠,我自然会祝福阿慈。”
这是假话,如果真有那么一人,他会毫不犹豫杀了那人。
谁也别想把谢慈从他身边抢走。
谢慈扯谎:“好,我看上那个姓梁的了。”距离她最近的,只有这个梁清远。
谢无度眸色未变,好整以暇顺着她的话询问:“姓梁的?他叫什么?”
谢慈怔了好几息,“梁……清远。名字不重要。”
谢无度点头:“名字是不重要,那阿慈瞧上他什么了?”
“他……英俊。”她心跳得几乎无法思考,有些无法应对。
“英俊?”谢无度笑着重复她的话,意思仿佛在说,若论英俊,这整个盛安,有谁比得过他?
谢无度又问:“他脸上有没有痣?长在哪儿?”
谢慈迟滞地诈着眼,她连那人具体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答得上来?
谢无度又问:“那我脸上有没有痣?长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