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颉轻轻笑了声,这位小娘子还真是敢想。韩颉也不怕她泄露出去,如实说道:“天地玄黄只是大概的级别,仅代表在玄枭卫中的权限,每一级中还有许多职位划分,整个玄枭卫远不只四级。其中天字级是女皇的亲信,没有上官,有任何事直接向女皇禀报;地字级是精英,不止要搜集情报,还要dú • lì外出执行任务;玄字级负责打听消息、传递情报;黄字级更第低一层,没有上司对接,搜集所有可能有用的消息,从米价到街上发生的事,不论巨细,全部写好了上交。”
明华裳明白了,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一桩趣事。
那时女皇刚刚夺权,臣子不愿意让一个女人压在头上,外州诸王更是蠢蠢欲动。有一天清早,宫门外忽然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上朝的臣子好奇,路过时瞟了一眼,结果竟然是一群盗贼排队开锁。
一个古怪的四色铜匦上挂着锁,京城最厉害的盗贼挨个尝试,结果没一个贼能打开。
随后女皇宣布,这个铜匦是为了广开言路,上面有四个口子,其中涂青色的是延恩匦,用于养民劝农;朱色的是招谏匦,用于评判朝政;白色的是伸冤匦,用于申诉冤屈;黑色的是通玄匦,用于建言献策。无论贫富贵贱,任何人对朝廷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写在纸上,递入铜匦中。每日傍晚女皇会命亲信太监去取信匣,里面的纸片女皇
都会亲自看。
那把锁是不是真的如此玄妙无人得知,但女皇无疑给天下传递了信号,这个铜匦只有她能打开,换言之,你永远不知道别人在纸上写了什么。
历朝历代上达天听最难,有了铜匦后,任何人都有机会直接接触女皇,女皇由此可以知道民声民情,不用受臣子、宦官蒙骗。
但铜匦更重要的还是被用来陷害告密。
毕竟百姓识字的能有几个,大多数都是官员悄悄往铜匦里塞政敌的告密信,女皇也乐于让群臣对立,这样,她这个女皇帝才坐得稳。
后面暗无天日的酷吏统治,层出不穷的谋反fēng • bō,都由此而生。没几年酷吏壮大到无法控制,臣子敢怒不敢言,酷吏猖狂到每日投飞镖,射中谁就说谁谋反。
最后他们甚至敢诬告魏王、太平公主谋反。这可踢到了铁板,武家人和太平公主一起进宫里哭诉,那时女皇已坐稳皇位,再纵容酷吏妄为下去,就要影响女皇的名声了,所以女皇及时醒悟,杀了酷吏,长达十年的酷吏阴云这才终结。
一大批酷吏被清算,铜匦自然也慢慢没落。明华裳以为铜匦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没想到,它只是从一个看得见的实物,化作了看不见的情报网。
玄、黄两级玄枭卫,干的不就是铜匦的活吗?只不过玄字级听起来高贵一点,主要监视勋贵和官宦,但实质没有区别。
明华裳没来由生出种直觉,这种感觉刚刚才救了她一命。明华裳莫名觉得,她若想好好地、不受打扰地活下去,就不能做一个告密的黄字级或玄字级。
玄枭卫主动找上门,让她帮忙监视勋贵,那她怎么知道,她身后是不是有其他人监视她呢?
无论出于安全还是长远打算,她都必须拿到地字级。需要外出执行任务,危险性自然翻倍上升,但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玄枭卫内部人,不会被随便抛弃,她才能积攒出有用的人脉,供自己日后dú • lì门庭,安身立命。
明华裳飞快想明白利害,还是一副贪财懒惰、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小姐模样,大言不惭道:“地字级就能领一辈子俸禄了?那好,我要做地级的。”
韩颉笑了声,说:“明娘子还真是……不可貌相。地字级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其中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辛苦,小娘子细皮嫩肉,娇生惯养,实在没必要受那份苦。”
明华裳当然怕吃苦,但她更知道,命运给予的一切背后早已贴好标价,她不愿意吃苦,势必要失去等价甚至更多的东西。
明华裳咬咬牙,豪气冲天道:“没关系,我觉得我聪明伶俐又有天赋,肯定能行!”
韩颉似笑非笑看着她:“如果我还没老糊涂,似乎不久前,小娘子才说过自己脑子不好,反应慢,身体弱,连跑步都坚持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