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致终于适应了每日的奔波,在几日后,不再那么难受。或者干脆坐半日马车,骑半日马。
从上京南下,即便只是相隔不远的城镇,也能窥出些细微的差别。大抵是一方风土养一方人情。
他们南下的速度并不快,越往南走,越能感受出大旱带来的影响。
这一天,在一个小镇稍作停歇。镇子并不大,从头走到尾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他们找了个地方先吃饭,发现价格贵得吓人。
店家看他们脸色,把巾子往肩上一甩,重重叹口气解释:“各位客官,我也没办法。天大旱,没办法插秧,今年没办法插秧,到时候就会颗粒无收。所以现在米价都抬到天上去了,我们做生意的,也没办法啊。”
薛灵致看了眼七爷,又垂下眼眸,心里只有叹气。
最后还是点了几个菜。
店家笑着送他们出门,“客官下次再来啊。”他这笑容里,又有几分苦涩。
从店里出来,没走几步,便看见一个店门前排了长队。薛灵致朝招牌看过去,是个米店。
有德叹了口气,薛灵致看向七爷,七爷说:“走吧。”
离开镇子,再继续往南走,才发现那个镇子情况已经算很好,至少还有饭吃,只是卖得贵了些。
再往南,多的是吃不饱饭的,家不加家,城不成城。
原来民不聊生由一个词语变成现实,也如此容易。一路上还有好些饿死的,好些卖儿卖女的。
薛灵致看得心里难受,眼眶都发红,可也明白她做不了什么。她放下帘子,语气怅然:“无非是今年春天不能播种,怎么会这么严重?”
七爷无奈地笑了笑,笑她的天真,“从去年夏天开始,断断续续就没下过几场雨,一直积攒到今春。秋天就收成不好了,今年春天又这样。”
薛灵致不解,“那怎么……”
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明白了,无非是官员压着没报罢了。
马车在路中间走,还能听见路边上妇人和孩童的哭声。
薛灵致低着头,七爷握住她手,安抚她。
薛灵致抬头,咬着唇,还没开口,七爷已经笑了。“那就破破财,我也就钱多。”
薛灵致破涕为笑,她感激地看了一眼七爷。
米价哄抬,只能破财。
其实七爷有人脉关系,不过此时上京里斗得正汹,不想多生变数,最后还是花钱。而且上京和这里相隔太远,俗话说得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即便抬出七爷的名号,人家也不认识。
这时候有官有爵就显得很有用,薛灵致叹口气,幽怨地看了眼七爷。
七爷哭笑不得。
花大价钱买了米,而后布施。即便如此,也治标不治本。不过能帮到一点算一点。
薛灵致看着那些人,呼口气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明白。”她找到七爷的手,握住。
七爷拍了拍她的背。
薛灵致抬头望天,但愿快些下雨。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越是地方远,越容易有地头蛇。
他们买米散给穷人大概是触犯了地头蛇的利益,地头蛇找了人来堵他们。
一个个拎着大刀,强悍得吓人。薛灵致看身量着实吓了一跳,可惜不太抗揍,虚头巴脑的,没几下就被雪离和并棠打趴了。
薛灵致看他们狼狈躺了一地,按说这么严肃的场合是不该笑的,但是她没忍住。
大概这一声笑声冒犯了为首的那位地头蛇,他恼羞成怒把手里的刀投了过来。可惜眼神也不太好,刀都丢歪了。
最后把他们教训了一顿扭送官府了。
原以为事情能平息,不过似乎并没有。在他们离开那地方的时候,又被追杀。这回和地头蛇不同,更像秃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