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吧。”卢定玄示意三人落座。
“你来找老夫,是想到了有所求了吗?”卢定玄问杨高望道。
“是。”杨高望点头。
“老夫现在不过一垂垂老翁,所作之事极为有限,若是你的要求过分,老夫怕是要食言的。”
卢定玄先给杨高望打了一剂预防针。
杨高望恭敬道:“太傅说笑了,我岂敢有非分要求?”
“嗯,那你说吧,需要老夫做什么?”
杨高望拉过王舟道:“这是我外甥王舟,想必卢老已经认识了吧?”
卢定玄点头道:“沈小子的朋友嘛,也来过我梅庄几次,老夫自然认识。”
“我这外甥虽然生性愚驽,不过好在性诚人实,去岁勉强还中了个秀才,也不算是白身”
“停停”卢定玄止住杨高望的话头,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杨高望拜道:“我想让老太傅将王舟收为弟子。”
“姨父”王舟惊讶的看向杨高望。
卢定玄闻言眉头紧皱,看向王舟,却是有些迟疑起来。
“这”
杨高望道:“老太傅明鉴,庆儿的母亲生庆儿的时候难产而死,而家族败落之后,舟儿的父母便带着他来投奔于我,只是天不假年,也相继忧思而亡,庆儿不学无术便罢了,难为舟儿还有几分治学天赋,若得名师教导,也未必不能成才”
王舟也反应过来,当即跪倒在地,伏身叩拜。
“请卢老收学生为弟子!”
卢定玄却是摇了摇头,“非是老夫不愿,只是王舟”
卢定玄没有把话说完,但却也将意思表达清楚了,他有点嫌弃王舟。
沈无浊见状轻笑道:“卢老,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哦?”卢定玄问道:“说说看,我怎么不对了?”
“明明是你先答应了伯父,许他提一个要求,只是收王舟为弟子而已,这也算不得多为难吧?”
卢定玄笑道:“那你可知道,老夫的弟子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
沈无浊一愣,仔细一想,有资格被卢定玄称之为弟子的人,还真不多,但每一个身份都相当的不一般。
真要算起来,连同当今陛下都是这老头的弟子。
“老夫自二十三岁高中榜眼,进为东宫詹事,任太子少傅,三十七岁任国子监祭酒,陛下与诸多皇子都算是老夫的学生,再不济,至少也得是秋南这种天资聪颖之人方有资格入我门下,王舟品性不错,但这资质嘛”
卢定玄看着沈无浊笑道:“老夫倒是看上了你,可惜,你不愿意拜老夫为师。”
沈无浊摆手道:“如卢老所言,您的弟子非富即贵,出身不凡,我这般人物可不够资格。”
卢定玄闻言呵呵一笑,骂道:“你小子又在点老夫是吧?”
“不敢。”沈无浊摇头,“卢老可否听我一言?”
“你说,老夫倒要看看,你究竟要如何劝服老夫。”
沈无浊道:“世间有千万人,卢老可知道最不缺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自然就是卢老所谓的天资聪颖之人。”
“额此话何解?”
沈无浊道:“我曾经读过一本杂文集,里面有一位名为王安石的人写了一篇名为《伤仲永》的文章,卢老可试听之?”
这里自然是没有王安石这个人的,这本杂文集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哦,你喜欢文章,那老夫还真要听听看了。”卢定玄来了兴趣。
沈无浊轻咳两声,念道:“临川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
沈无浊不确定这里有没有叫金溪的地方,于是干脆将之改为临川。
“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
沈无浊念完,拱手拜道:“卢老觉得这位王安石先生说的可有道理?”
卢定玄闻言沉默下来,一张老脸都皱在了一起。
“这位王安石先生,你可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不知。”沈无浊笑道:“卢老可否也赞同他的话?”
“当然。”卢定玄点头,“先天通悟虽然重要,都是后天之进学更为重要,但,这跟王舟又有什么关系?”
沈无浊轻笑道:“如果仲永有名师指教,说不得便是一位学问大家,可见后天学习之重,而王兄虽然比不得仲永天授通悟,却也不差了。
卢老试想,若您真要收天纵之才为弟子,如他成才,那究竟算是他的天赋使然,还是卢老您的教导有方呢?”
“反之,若是您能将不算天才的王兄教好,岂不是更能彰显您的手段,反正,王兄已不可能成为仲永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