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高贵馥郁的龙涎香气淡去,李妩才从那个揉发的小动作里回过神来。
纵然隔了这些年,但有些习惯还是未变,就如从前的他,也爱揉着她的脑袋,温温柔柔夸她。
好似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能找出理由夸她——哪怕她学琴时,把先生都气得冒烟,二哥笑话她是弹棉花,他也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阿妩弹得很好,是他们不懂欣赏。”
那时他无条件纵着她,惯着她,叫她心里眼里只有他,觉得整个世间再没有比他对自己更好的人。
现在想想,那样一个温润好性的人,怎的变成如今这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装模作样,尤其床笫间那些恶劣又荒唐的手段……便是在北庭吃苦受罪,人变了性格,可那方面也能变?李妩不禁怀疑起,她从前爱的那副样子,是不是也是他伪装出来的。
胡思乱想间,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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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刘进忠将素筝领来寝殿,让素筝伺候李妩洗漱梳妆。
尽管先前猜到一些自家主子的境遇,然而真正被叫来紫宸宫伺候时,素筝仍是紧张得不行。
这可是天子居所的紫宸宫啊,于她们这种小小奴婢来说,真如玉帝天宫般的存在。
“主子,您……您以后就住在这么?”素筝拿着一朵珍珠攒花的流苏发簪插入那如云发髻间,语气都透着小心翼翼:“奴婢也留在宫里伺候您吗?”
“你若觉得拘束,我可送你回府。”李妩望着铜镜里倒映出的影儿,语气平静:“至于日后住在哪儿……等他回来,我问问。”
反正听他昨日的口吻,选秀之事大概是不了了之,那后宫空着这么多殿宇,她随便住哪都成。
素筝听着自家主子的话,忙不迭表明心迹:“主子信任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只要主子不嫌弃,素筝愿意一直伺候您。”
李妩嗯了声,又握住素筝的手,转脸看她,眸光温和而坚定:“素筝,这宫里都是他的人,我不敢信。日后往家里传信,或是其他差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这些年,素筝陪着自家主子风风雨雨走下来,见证诸般艰难不易,主仆情
谊早已非比寻常,现下又听得她这番交心之言,心下触动,重重颔首:“主子放心,奴婢是您的人,也只听您一人吩咐。”
李妩朝她弯眸笑:“别担心,无论何时,我都会护你周全。”
哪怕之后她不再是李妩,也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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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宣政殿朝议格外的热烈,主要原因是陛下格外的好说话,空气中好似都弥漫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连带着朝臣们都受这氛围感染,比往里更加畅所欲言。
待到罢朝,君臣尽欢。
朝臣们从大殿退下时,还意犹未尽地感慨着,能遇到如此善于纳谏、开明贤德的君主,实乃臣工之福、社稷之福。
一旁的李砚书板着张脸,心下连连冷笑,什么明君?分明是个厚颜无耻的昏君。
早知如此,他就该学父亲一样,称病不来,也好过在大殿里听人唱大戏。
再看后宫的方向,李砚书一颗心沉了又沉,也不知妹妹如今怎样了?不过瞧着御座上皇帝那副模样,想来妹妹应该周旋住了?
思忖再三,李砚书决定得再托个可靠的人,给妹妹传个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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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宫内,午膳用得差不多,李妩搁下碗筷,看向身侧男人:“你打算将我安置在何处?我日后住在宫里,太后娘娘那边,你可想好了说辞?”
“你便住在此处。”裴青玄慢条斯理端起茶盏漱口:“至于母后那边,朕会与她陈情。”
李妩柳眉轻蹙:“我住在这?”
裴青玄嗯了声,淡淡看她:“难道阿妩嫌床小了?”
那张龙床再多睡两人都足够,李妩沉默一阵,道:“便是寻常人家,也各有各的院落屋舍。你我日日同吃同住,难道不觉腻烦?”
“朕怎会腻烦阿妩。”
裴青玄看着她,凤眸噙着春风般的和煦笑意:“朕今早还在想,若是阿妩能像神话故事里一样变大变小,朕便能将你揣进袖中,带着去上早朝。”
李妩哑然,再看男人深情脉脉的笑眼,只觉一阵毛骨悚然的压抑,快叫她喘不过气。
这不对,很不对。
哪怕从前彼此情浓、难舍难分时,她也未曾感受到这样的压抑,现下的他,恨不得将她完全捏在掌中,控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叫她彻底沦为他的掌中物、笼中鸟。
“阿妩?”
见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裴青玄俊美眉宇间的笑意稍敛,大掌搭住她微凉的手背:“哪儿不舒服?”
李妩恍惚未答。
裴青玄转脸看向刘进忠,眉眼冷郁:“还不快去请御医。”
“不、不用。”李妩回过神,仓促握住他的手指,朝他挤出一抹勉强微笑:“我没事。”
“真的?”裴青玄狐疑看她。
“真的。”李妩点头,又试图劝道:“我住在紫宸宫,于礼不合,且于你也有诸多不便,不然还是……”
“阿妩离朕远了,反倒不便。”
他打断她,捏了捏她的指尖,仍是含笑看着她:“听话。”
话已至此,李妩也知此事已定,多说无益,遂垂下眼皮,又从他掌心抽出指尖:“我先回里间。”
裴青玄没拦她,看着那道纤娜身影绕过屏风,消失在里间门后,嘴角笑意也一点点褪去。
骨节分明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案,这是他思忖时的习惯。
三十五、三十六……
刘进忠默默在心里数着,终于在敲到第四十二下时,停了下来。
他听得皇帝嗓音清冷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