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雪被赶出了家门,手里捏着六十元钱,六张十元的纸币。
他环视一圈,这个小区是记忆中的幸福小区。
没有急着出去。他捡了一块石头,在地面计算。三分钟之后,思绪更加混乱了,他足足算出一个不可能的数字——他很肯定,要把秦风装满绝对不需要十二只大盆。
数学是他的弱项。
这在老师口中名为重度偏科。
真难呀白瑞雪想道。
他丢掉石头,钱装在口袋中。然后朝小区门口走。他记得,无论白丰年买生活物品还是三餐食材都在超市,街边小店是备选,从未去过集市。
或许是有集市的,但离太远,所以白丰年从来不去。
安溪镇就有集市,他跟外婆去过许多次。当他上学时,外婆就在家里编竹篮、竹簸箕和竹筐,等学校放假了,他们便坐上村里的牛车,与村人一起去集市上卖自家所出的物品。
等摊上东西卖完,他们的身份就从卖家变成了买家。
小区里没有其他人,保安亭也是空的。白瑞雪走出了小区。
小区外还是没有人,连建筑、植物、动物都没有。
到处是浓雾,视野白茫茫的一片,好像被一朵朵的云包围了。
雾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路。有点黄,是一条土路。城市中很少见土路的,到处是钢筋水泥,这条土路出现得很奇怪。
白瑞雪走过去,他低头看着路上的泥沙,他抓起一把泥,很像……很像从安溪村到安溪镇的赶集路上。
这是家乡的泥土。白瑞雪莫名的肯定。
松开五指,泥沙从指缝散落,他犹豫着,手掌轻轻在衣摆上擦拭。是梦吧,醒来衣服还是干净的吧!
这条路上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前方的路,周围都是浓密的白雾。
他一直往前走。
不知时间不知疲惫不知走了多久,变得无知无觉。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古建筑从浓雾中现身,先是露出高高的一角屋檐,上面蹲着一只乌龟木像。
走近了,看到了牌坊。
门牌上是久经岁月的痕迹,十分的斑驳,依稀辨认出三个字———安息镇。
不是安溪吗
是梦境出了错还是记忆出了错
“后生~~”
突然出现一把苍老的声音,极其平缓,像出现了延迟现象。
白瑞雪转过头,没有看到人。
“我在这里~~呀~”
白瑞雪低下头,咦?吓了一跳。
眼前的老人留着一大把长长的白胡子,拖到了地上。他好矮,只到白瑞雪的腰际。全因他背上鼓起一个沉重的肉瘤,把他压得直不起腰。
那颗肉瘤撑破他的衣裳,冒了出来。紫红的颜色,外表一层透明的薄膜,透出虬结的青筋。它仿佛是活的,一起一伏,在缓慢地呼吸。
老人艰难地仰起脖子。
“欢迎来到安息镇的集市。我看你迟迟不进去,需要什么帮助吗?”
“你……”
老人的面容是熟悉的,白瑞雪喊"镇长。"想了想,看一眼天色,阴沉、朦胧,下一秒就要天打雷劈的模样,他不知说早上好还是中午好。
镇长眯眼打量“咦,认识我。后生,你是哪家的孩子”
白瑞雪说“周玉兰。”周玉兰是外婆的姓名。
"玉兰……哦……玉兰家的孩子!我记起来了,你考上了外面的学校!"镇长咳嗽起来,"好孩子,你回来是要去看你外婆了今天是开集市的日子,你们村的人都没有来。”
“为什么都没有来”
“我也不知道。”
白瑞雪看外面的浓雾,只有一条土黄色的小路,一直走,一直走,说不定就回到山村里了。路过幸福小区,交了卷,可以再出来吗?
心中期待起来,这个梦也不那么无聊了。
“我想先去买盆,再去看外婆。”
“噢!卖盆的老李总是神出鬼没,你得问一问‘一加一’摊位。”
“一加一”
白瑞雪只是思索了一会儿,得出了谜底是王。抬头后,村长已经不见了,消失得有点快。白瑞雪纳闷,也没有多想,抬腿迈进集市时,差点踩到一只横穿的乌龟。
他刚走进集市,叫卖声就传了出来,街道上是奇奇怪怪的人。
梦,总是异想天开的。
白瑞雪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牛头人。
裹了糖浆的糖葫芦色泽那么艳丽,红红的,每一颗都那么可爱,表壳又晶莹剔透。想象中,牙齿轻轻一合,糖浆壳清脆的一声,裂成蜘蛛纹,舌头一舔,含住破碎的糖浆片,先甜一甜嘴,再一口咬住山楂果肉————嘶!先甜后酸,就是这个顺序了,再来一颗!
白瑞雪含住下唇,眼神变得渴望。
一串一串糖葫芦插在草靶子上,像一束一束艳红的花。
白瑞雪一直盯着,差点摔了一跤。
“卖糖葫芦咧”
白瑞雪在糖葫芦前站定,看着牛头人。他穿着褐色短袖长裤,皮肤黄澄澄,眼睛瞪得似铜铃,眼神却很清澈,每一头黄牛,它都是老实本分的。
他的鼻孔不断喘出白气,盯着白瑞雪问∶“又甜又酸的糖葫芦,吃了还想吃。你想不想吃?”
白瑞雪点头。
忽然注意到他扛着草靶子的手背上有一颗很显眼的黑痣。
白瑞雪从前跟外婆去集市,总有一个黄皮大叔在卖糖葫芦,他的手艺很好,挑选出来的山楂都是饱满的好山楂,糖皮又薄又脆,白瑞雪经常听见小孩子咬碎糖浆壳的声音。
那位大叔,手背上就有这么一颗痣。
大脑啊,你是怎么想的?大叔虽然皮肤黄了一点,也不至于把他梦成牛头人。
白瑞雪一边翻出口袋里的钱,一边问牛头人大叔∶"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白瑞雪刚说完就忽然一怔。
钱少了二十块。
他蓦地想到白丰年出的题目——被小偷摸走了三分之一的钱。
难道是镇长
得到镇长信息的同时也失去自身的东西吗
原来是等价交换。
这时,他听到牛头人说“4等于23,9等于98,11等于142,那么3等于多少这个数字就是我两串糖葫芦的价格。”
白瑞雪"……"
***
孟忍在白天的试卷上写下了“吃”。
等到晚上,他见到孟小姐端着一盆木头汤放在他面前。指鹿为马,说这是肉。
孟小姐微笑道“趁热吃哦”
木头在汤中沉沉浮浮,孟忍瞬间联想到题目中的父亲,他不是会忍耐的性子,破口骂道“你有病我哪来的父亲”
孟小姐不生气,她本身就是温柔的,看向孟忍,眼中无限柔情。轻声道∶“有的哦。木偶人的父亲不该是大号的木偶人吗”
孟忍嗤笑一声。
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没有打她。
“你说得不对。制作我这具躯壳的人是你爸爸,我名义上的父亲应是他。把他大卸八块,熬成一锅肉汤送上来,说不定我还会赏脸。哦——我忘了,他早死了,已成一具腐骨。”
孟忍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他认识的孟婷婷,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反正,话再伤,真正在意的人也听不到。
眼前的人是假货。
所以,她不会生气。脸上仍然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没有听到孟忍刀子般的话。
孟忍扶着额头,忍不住一叹∶“我在说什么屁话?若是真正的孟婷婷听了,该伤心得一人闷在房间里了。”
孟小姐夹起一只手,木头组成的手,浇上浓稠的酱色汤汁,一点胃口都没有,偏偏又散发着异样的香味。
真是惹人作呕
孟忍直接起身,孟小姐喊住他∶“等等,你答应过我,一定要吃的!”
孟忍没有反应。
孟小姐丢下筷子,从身后取出一把菜刀,沉着脸挥舞下去。
孟忍闪身避过。银光一闪。
"噔——"刀体重重砍进椅子上,再举起,孟小姐微笑着,嘴角的弧度毫无变化,他高举菜刀,追上来又重重劈砍。
少年轻盈地跳跃,旋转,落在吊灯上。双腿缠着细细的吊灯绳,头朝下,十指伸开。
“好,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的指头发着绿莹莹的光,十根细线从指腹中钻出来,闪电一般,向孟小姐袭去。钻入她的膝盖、脚腕、手肘、手腕、肩膀、后颈……
孟小姐身上能动的部位能被他用丝线控制住了。
下一步做什么
用你的刀割开你的脸皮吧,见着就烦!
下一刻。
孟忍愣住了。
他的控制毫无作用
孟小姐耸着肩膀笑“考生怎么能反抗考官呢”
她拽住身上的丝线,一把将孟忍拉了下来,闪着冷芒的刀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