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击的范围极大,除非离开擂台,否则不可能避开。但若离开擂台,也就意味着她输了这场比试。
她必须接下这一击。
唐峭深吸一口气,握紧刀柄,周身黑雾突然暴涨。
下一刻,刀光亮起,剑芒同时坠下,只见两道刺眼的光芒狠狠|碰撞,擂台上轰鸣震耳,烟尘激荡。
这是大比至开始的那天起,最为激烈、也最为精彩的一场比试。
台下众人纷纷震惊,一时竟无人出声。
台上烟尘久久不散,站在外围的长老察觉不妙,决定上前确认。
他一只脚刚踏到台上,一道剑光忽然破空而来,寒意凛冽,长老惊得立即闪避,险险才躲开了这一击。
下一瞬,两道身影从滚滚烟尘中飞掠而出,速度极快,在空中化作两道猛烈攻击的残影。
是唐峭和沈漆灯。
“还没结束?!”
观战众人瞠目结舌。
擂台边缘的木柱已经被他们打得七零八落,石砖上也满是剑痕,然而这两人却像感受不到疲倦一样,出招依然快得惊人,战况激烈,完全看不出哪一方占据了上风。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没有人占据上风。
沈漆灯虽然破了蝴蝶少女的幻象,但还是被它们用刀划到了。加上之前唐峭的那一刀,现在他的胳膊、腰、腿、面颊各有一处刀伤,加起来已有四处伤口。
而唐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接下那一剑,她调动全身灵力,虽然看起来并无大碍,其实体内气血翻涌,带来的疼痛感完全不输沈漆灯。
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打得酣畅淋漓。
沈漆灯的剑气肆意横扫,唐峭抬手擦掉嘴角的血线,轻声道:“你打到长老了。”
“我不在乎。”沈漆灯直勾勾地看着她,攻势不断,剑啸密集而尖锐,几乎盖住他的声音。
唐峭横刀格挡,刀剑相接,割断了她的一缕发丝,她偏了偏头,眼中锋芒如刃:“你在乎什么?”
沈漆灯手腕翻转,寒光流转,剑尖倏地对准唐峭的衣襟。
“你觉得呢?”
他似笑非笑,手腕微抬,轻轻挑开唐峭的衣襟。
原本稳稳端坐的司空缙突然站起来:“他在干什么?!”
宋皎脸色阴沉:“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是沈漆灯的师父,没人比他更清楚沈漆灯的性子。
别说是女子了,他这个徒弟平时连人都不感兴趣,今天怎么突然又是言语暧昧又是挑人家衣襟,再这样下去,这场比试还能继续吗?
下面可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宋皎心下惊疑,扭头望向阳真掌教。
阳真掌教淡定地摸了把胡子:“你们两个思想端正一点。孩子们只是在全身心地投入战斗而已,认真观战即可,别把他们想得那么龌龊。”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两个思想太龌龊了,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
宋皎赧然,再次将视线转回到擂台上。
虽然在观战者的眼里,沈漆灯似乎是想解开唐峭的衣襟,但事实上,他的真正意图是挑出藏在里侧的香囊。
那是唐峭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唯一的弱点。
然而香囊并没有从衣襟里掉出来。
沈漆灯眉头微挑,下一瞬,唐峭忽然欺身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不会以为……”唐峭贴着沈漆灯的耳廓,声音轻柔而隐含笑意,“我还会把香囊藏在这里吧?”
沈漆灯微微垂眸,视线在她的侧脸游移:“但还在你的身上,是么?”
他太了解她了。
因为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在别的地方,只有随身携带,才会让她感到真正的安心。
唐峭没有否认:“你觉得会在哪里?”
沈漆灯眸光微动。
他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唐峭还是抓住了这个时机。
在易晋的那一晚,她意外发现,作为对手,沈漆灯过于在意她的一举一动——虽然听起来不足为惧,但在关键时刻,却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
现在,就是那个所谓的关键时刻。
锁链再次冲天而起,以极快的速度绑住了沈漆灯的四肢。沈漆灯腰腹一动,唐峭立刻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反击。
疾风猎猎,伴随着锁链碰撞的声响,二人同时狠狠坠落下去。
尘土飞扬,擂台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看不见啊!”
“都打成这样了,这次应该不会再继续了吧?!”
台下众人急切地想要得知比试结果,纷纷伸长脖子向台上张望。然而站在外侧的长老对之前那一道剑光仍心有余悸,不敢再上前确认,短短数十秒内,竟无人一人有所动作,所有人都在等着台上的动静。
终于,尘土渐渐弥散,现出擂台上两道重叠的身影。
唐峭正牢牢压在沈漆灯的身上。
她一只手按住沈漆灯握剑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刀柄,刀尖稳稳插在石砖的缝隙里,距离沈漆灯的脖子只有一寸。
她的头发都散开了,嘴角也溢出一线鲜血。但她的腰背却极其挺拔,凝视沈漆灯的目光也极其专注,像她的刀刃一样,雪亮而锋锐。
台下的天枢弟子寂静无声。
他们从未见过沈漆灯这般狼狈的样子。从来都只是他打倒别人,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被别人打倒,而且还倒得如此彻底。
“唐峭赢了!”
台下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不等长老宣布,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喊出了比试结果。
唐峭的胸口剧烈起伏。
即使在坠落的过程中,她和沈漆灯的打斗仍然没有停止,不仅是她,沈漆灯也耗尽了体力。
被她压制的少年此时正微微喘息,他眉眼弯弯,明明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脸上的笑容却愉快而肆意。
唐峭定定地看着他:“我赢了。”
“嗯。”沈漆灯轻笑着应声。
唐峭继续道:“我利用了你的弱点。”
“嗯。”沈漆灯还是笑。
唐峭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不准嗯!”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沈漆灯抬起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腰上,“你赢了,你让我说什么都可以。”
唐峭没有回答。
她确实赢了,终于打败了这个和她纠缠了数十年的宿敌,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非常高兴才对,但奇怪的是,她的内心却涌起了一种完全相反的情绪。
好像,还有什么没有得到满足。
她的内心躁动不安,仿佛在抵触彻底的休止,又仿佛在渴望更多的纠缠。
她静静看着沈漆灯,半晌,轻轻开口:“什么都好,随便说点什么。”
“好吧。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唐峭神色平静:“什么问题?”
沈漆灯笑眼看她,眸光晶亮,语气里透着掩盖不住的兴奋。
“你还记得那封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