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很了解,但多少知道一点。”唐峭说,“他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强者,也是数一数二的搅屎棍,你知道这点就够了。”
扶稷眼神古怪:“他是搅屎棍,那你们是什么?”
唐峭纠正他:“不是你们,是我们。”
扶稷:“……”
虽然话题不太优雅,但经过唐峭这么一打岔,殿内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些。
半晌,扶稷低沉出声:“我不信任他。”
唐峭:“你说观月人?”
扶稷点头:“虽说我们现在联手了,但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所以我不会寻求他的帮助。”
怪不得他对待荆小玉的态度也很冷淡。
唐峭想了想,问:“你不信任他,却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所以,你很信任我吗?”
扶稷沉默几秒,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
“只是说你没有观月人危险的意思。”
唐峭:“哦。”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并不迟钝,她能感觉到扶稷对她的态度。
不知道在她救出殷家人后,他会不会后悔至今的决定。
唐峭将视线移向殿外,不说话了。
水月境外,曾经寂静幽深的密林此时厮杀声不断,修士与修士、修士与傀儡,处处都是激烈而混乱的战斗,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血气浓烈弥漫,俨然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战场。
司空缙与宋皎站在孤高陡峭的山崖上,远远往下看。
“观月人呢?”司空缙习惯性地将手搭在酒壶上,指尖快速敲击壶身,“这么大的阵仗,还不能把他引出来?”
宋皎神色平静:“可能是他嫌你太弱了,懒得出手吧。”
“他的对手是玄镜,又不是我,你这么说不太好吧。”
宋皎:“玄镜知道我说的是你就行。”
玄镜真人静静站在一旁,完全无视他们的互怼,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结界的方向。
倏然,结界发生波动,空气仿佛荡开涟漪,随着一声沉厚的龙吟响彻夜空,一条纯白色的巨龙从结界里腾飞而出。
司空缙凝神道:“来了。”
玄镜真人握住腰间剑鞘,眸光湛然,定定注视着巨龙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气势威严的高大男人。
他手中无剑,身上也未穿着甲胄,但在他出现的瞬间,众人却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种远比龙威更可怕的震慑力。
“不对。”宋皎立刻反应过来,“是人皇!”
白龙如鱼入水,几个游纵便来到司空缙三人的上方,庞大到惊人的阴影落在他们的头顶,姬苍负手立在龙背上,垂首俯瞰他们,如同俯瞰万物苍生。
“你们是我的敌人吗?”姬苍开口了,声音从高空传来,低沉而有穿透力,震得人头晕脑胀。
玄镜真人淡淡道:“这取决于你是否继续进攻。”
姬苍笑了:“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
司空缙摇了摇头:“这下可好,谈崩了。”
宋皎突然觉得他还是多喝点酒比较好。
起码能把他这张嘴堵上。
话已至此,这场战斗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玄镜真人拔剑出鞘,寒光乍泄,剑势浩荡引动,瞬间划破黑暗。
姬苍赞道:“剑意甚是纯粹,不错。”
说罢,他从龙背上纵身一跃,一道飞纵恢弘的剑气从天而降,与玄镜真人的剑势相互碰撞,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
宋皎凝眸,肃容道:“那是……”
“人皇的佩剑,动寒川。”司空缙拔出如晦,“那条龙也不好对付,我们……哎?”
他话还未说完,白龙突然一个摆尾,转身向密林的另一个方向飞去。
司空缙顿时懵了:“他要去哪儿?”
宋皎看着白龙飞往的方向,蹙眉道:“看来他已经有目标了……”
张宿的确有他自己的目标。
龙的视野范围比凡人要超出百倍,从结界出来的那一刻,他便看到了那个坐在山崖边上的黑衣少年。
那家伙上次跟着唐峭的踪迹追到这里,一剑击破了他设下的束缚,还跟他打了数十个回合,这件事直到现在他都记忆犹新。
张宿一看到沈漆灯,火气顿时冲上头顶。他向着沈漆灯所在的山崖迅速飞过去,庞大的身躯带起阵阵狂风,尾尖接连扫断了数十棵大树,眨眼就截在了险峻的山崖之前。
沈漆灯微微抬眸,细长的银色发带迎风飘扬,比月光更冷冽。
张宿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傲慢道:“你是来送死的吗?”
沈漆灯慢慢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摩挲剑鞘。
“唐峭呢?”
张宿冷笑:“你觉得她会在哪里?”
沈漆灯点了点头:“看来她还在行宫。”
“你好像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张宿眯起暗金色的竖瞳,“上次若非唐峭在一旁碍手碍脚,你早就被我撕成碎片了。今天可没有人保你,与其关心唐峭,不如趁早想想哪种死法更轻松点,只要你求饶的方式够诚恳,我会成全你的。”
沈漆灯没有言语。
他低垂眼睫,收拢五指,拔出腰间的天宇开霁,修长苍白的指尖轻抚水光潋滟的剑刃,声音像风一样轻飘。
“你上一次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废话连篇么?”
张宿瞳孔猛地扩大,龙威瞬间铺天盖地倾轧而下:“你找死!”
沈漆灯唇角勾起一个讥诮又冷酷的弧度,身形一动,提剑迎上。
水月境,行宫内。
唐峭与扶稷在殿中相对而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殿外的湖面仍在动荡,桃树像藤蔓一样疯长,几乎要够到空中高悬的弦月,幽寂而诡异,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唐峭看着外面:“还没有结束吗?”
扶稷沉声道:“不要急躁。”
“不是我急躁啊。”唐峭认真分析,“你看外面这个情况,就说明那些人还在攻击结界,对吧?陛下、乌翦和张宿都出去了,他们三人都无法打断针对水月境的攻击,那么……”
她微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说:“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他们难以应付的敌人?”
扶稷闻言,不由拧起眉头。
“要不我也出去吧。”唐峭起身,语气很干脆,“虽然我不打天枢人,但帮忙对付一下天枢以外的人还是可以的,反正他们跟我也没关系。”
她作势便要往外走,扶稷见状,连忙伸手拦住她。
“等等。”他说,“你先留下,我去看看。”
唐峭脚步一顿,侧身看他:“我不能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扶稷神色冷峻,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待在这里,绝对不能乱跑,更不能出去,明白了吗?”
唐峭耸了耸肩:“就好像我真的能跑得掉似的……”
扶稷移开视线,低声道:“我走了。”
“走吧走吧。”唐峭挥挥手,“不送了啊。”
扶稷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转身走出殿门。
唐峭看着他走了出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结界中,才从座椅上站起来。
现在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观月人这个最不安定因素。
唐峭想了想,微微提高声音,试探着喊道:“观月人。”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开回音,回音久久不散,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不在这里?还是也被外面的人牵绊住了?
唐峭不敢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