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帝看着太子摇摇晃晃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更何况他刚才那句话,就是在明知故问。
太子摇摇晃晃地朝着贾珠靠近,在还没碰到贾珠之前,他就已经闪身避开,接连几步退到了皇帝身后。
允礽似乎才发现,这里站着其他人。
醉醺醺的太子微眯起眼,从下而上打量着这个人,当目光落到皇帝的脸上,他依稀辨认了片刻,骤然眼底流露出喜悦的光芒,“阿玛!”
太子这说话的声音可真够劲儿。
够大声。
康煦帝虽然恼怒太子醉成这样,可当太子兴高采烈地看着他,然后踉踉跄跄朝他扑过来的时候,纵然是心中有气的皇帝,也不由得脸上露出的笑意。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想要将醉醺醺的太子抱住。
然后——
“啊!”
听到这里的时候,太子已经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冷静了片刻,重新抬起头。
“你刚刚说我在醉醺醺的时候,朝着阿玛的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玉柱儿欲哭无泪,“是的,殿下。”
太子沉默。
太子有些不能接受。
这事儿听起来怎么都很离谱。
“……然后呢?”
玉柱儿气弱地说道:“万岁爷被殿下咬了一口之后,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朝着皇上的鼻子又咬了一口,想接着咬第三次的时候,珠公子从身后扑了过来,将您给拦住了。”当时贾珠的动作,可真是算得上舍己为人。
毕竟在倒霉的皇上被咬之前,遭受这样苦难的人就是贾珠自己。
当贾珠从皇上的身后扑出来拦住太子后,太子就闷闷不乐地埋在他的怀里,时不时抬头看着皇帝,似乎还有些蠢蠢欲动。
“阿玛……”
允礽委屈地瘪嘴。
纵然皇帝再怎么英明神武,气势宏伟,可是接连被太子咬了两口之后,已经是略显狼狈,正拿帕子擦着自己的脸。
“保成你这是什么毛病?”
皇帝大为震惊。
在这之前,他看到太子和贾珠两人太过亲近,就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这不妥的火苗在太子咬上他之后就已经噗嗤被熄灭了。
这什么毛病!
太子从来就没有吃醉酒过,顶多就是有些微醺,皇帝竟然从不知道太子喝醉酒之后的癖好竟是……如此不雅。
贾珠拦着太子好一会,已经安静下来的殿下趴在他的肩头,慢悠悠看着康煦帝,“什么,毛病?”他有些晕乎乎,跟着皇帝的话重复了一遍。
“喜欢阿玛?”
殿下歪着脑袋,在贾珠的肩膀上滚来滚去。说出来的话,有些能够让人听清楚,有些却是不能,嘀嘀咕咕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算是说好话,也不能够掩饰他这荒唐的行为!
皇帝看着太子这样,有些心累,但是回想起大皇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爬了屋顶,还站在屋顶上高声大唱的模样,突然又觉得允礽这样还算不错。
最起码这事儿能压得住,不至于让满个宫廷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愚蠢的事儿。
康煦帝只要一想起大皇子就头疼。
“没喂保成喝醒酒汤吗?”
他有意想要靠近太子检查一下他的情况,可是一靠近,太子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抬起来盯着他,好像在盯着什么美味的肉块。
康煦帝:“……”
可怕。
这位一贯宠爱太子的皇帝,居然有朝一日会升起一种不想靠近自己这个儿子的想法。
方才太子兴高采烈扑过来啃上一口的动作,永远难忘。
王良无奈说道:“回皇上,奴才们在带着太子殿下回来的时候,就曾试图给太子殿下喂,可是殿下不愿,都打翻了好几次,奴才实在无法强行给太子殿下灌下去,只能如此。”他们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可是又不敢伤了太子殿下,就只能僵持着。
在贾珠醒来之后,倒是有些可能。
可偏偏太子又因为喝醉酒而有了这个咬人的坏毛病,将公子咬得生疼。
他们顾着将公子抢救出来都来不及,暂时还未想到醒酒汤去。
“太子现在是见人就咬吗?”
皇帝打量着靠在贾珠肩膀上的允礽,他的两只手正抱着阿珠的腰,迷迷糊糊地趴在他的肩,湿漉漉的凤眼半眯着,像是有些困顿。
可是时不时的,太子就会在贾珠的肩膀上磨蹭两下,咬来咬去,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还是不忍直视。
毓庆宫总管轻声说道:“回皇上,太子殿下并非见人就咬,从殿下醒来到现在,他只碰过您和公子两人,许是在殿下心目中,只会与自己亲近的人如此接触。”
一想到自己居然和贾珠一个地位,皇帝心中就好笑又无奈。
但再想到自己脸上两个牙印是免不了了,等出去之后任谁都能看到他脸上的痕迹时,皇帝又忍不住白了一眼太子,这“亲近”还不如不要。
“阿珠,真是苦了你了。”
皇帝叹息了一声,看着贾珠牢牢抱着太子的动作,再看向他露出来的手腕上的咬痕,皱着眉头,“不能就这么任由太子继续放肆下去。”
这毛病是在喝醉酒后出现,倒也算不上什么严重的事情,可总不能让他这么咬下去。
喝醉酒的人没法控制自己,要是真给阿珠咬出个好歹来,明日允礽起来可不得自己后悔死。
“来人,给太子灌醒酒汤。”
毓庆宫内的人担心弄伤太子,不敢乱来。有了康煦帝的命令,再加上几个侍卫,总算将扑腾的太子给摁住了,喂他灌下去半碗醒酒汤,另外半碗却已经洒了出来。
喝了醒酒汤之后,太子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一小会儿,捂着自己的额头呻/吟。
“阿玛?”
太子勉强辨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这一次他叫起来的声音就显得清楚了一点,不再带着模模糊糊的晃悠。
康煦帝“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问道:“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吗?”
“被大哥……灌了不少……”
太子的声音又含糊起来,捂着额头痛苦说道。
皇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太子眼下这个模样就跟允褆一样,压根没法说话,就算醒酒汤喝下去了,也只能保持一点儿理智,并不能正常沟通。
他吩咐东宫的太监将太子扭送回去休息,这才看向身边安安静静站着的贾珠,“方才……可有伤到?”
贾珠有些难为情地将袖子往下扯了扯,盖住了袖口上的痕迹,尴尬说道,“皇上,我并没有什么伤势,只是留了些痕迹,过两日就会消失。”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康煦帝,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
“……可是万岁爷,您或许需要看一下您脸上的……”
贾珠比划了一下,声音更软了些,“看起来有些太过明显了。”
皇帝这才想起自己脸上也烙着的痕迹,转头让太监取来铜镜,好瞧上一瞧。
嚯!
只见铜镜中的人,右脸上好一块明显的牙痕,再看鼻头红肿,又是一圈明显的痕迹,这可不是明日就能消退得了的!
康煦帝很想将那个喝了醒酒汤就沉沉睡去的太子给扯出来再打一顿。
梁九功低声说道:“皇上这两个牙痕实在是消不了了,不如用胭脂稍微掩饰一下,免得丢了龙体的颜面。”
皇帝闻言,重重冷哼了一声。
“丢了谁的颜面,朕就这么走出去,到时候丢的也不是朕的脸!”
康煦帝重重这么一说,梁九功自然也不敢再劝。
皇帝随手将铜镜丢还给太监,不想再看这让他无语之事。
“阿珠,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不要再纵容他。”皇帝无奈笑起来,叫人给贾珠送来衣裳,“他愿意撒酒疯就让他对着墙撒去。”
贾珠拢着衣服:“殿下也只是有些……有些酒后胡来,倒也没什么。就是这咬人的习惯……”说到这个他似乎有些难为情,说得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能不能让殿下改过来。”
皇帝叹了口气,也觉得确实不太行,便找人去太医院叫了个太医过来。
在贾珠换完衣服,与皇帝说了一会话之后,那太医才匆匆赶来为太子殿下诊脉。
太子那时已经睡着了,脸颊到耳朵脖颈都是红彤彤的,一看就知道喝醉了酒。
“皇上,殿下的身体并无大碍,至于这喝醉酒后的德行,有些人是安然睡着,有些人确实会打醉拳,微臣甚至听说过曾经有人喝醉酒之后的怪癖是出去垂钓。这些并非吃药所能改变,人人皆有不同。”
这太一说话已经足够婉转,但言外之意也非常清楚,不管太子殿下这喝醉酒后的癖好到底是什么,那都无法改变。
康煦帝冷声说道:“从此以后,不许叫太子殿下喝醉酒!”
这在东宫也就罢了,如果太子喝醉酒的时候正是在外头,肆意对着自己亲近的人啃来啃去,皇帝只要一想到那幅画面就忍不住窒息。
能叫太子放下戒备心靠近的人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一想到太子有可能追着允褆咬那个画面,皇帝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古怪。
“罢了,阿珠,你且先回去,不必管保成这个臭小子了。”
…
太子殿下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再一次出声打断。
他听着大太监讲了这么多,有些事情已经能够模模糊糊有个印象,有些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可如果阿珠是被阿玛送出宫的话,那他刚刚醒来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
“因为……”
玉柱儿的嘴角抽了抽,小小声说道:“就在公子想要离开时,殿下突然从殿内又跑了出来,当着皇上的面,把公子给拖走了。”
太子揉了揉眉心,“孤怎么那么能折腾……酒里面有东西?”
玉柱儿惊讶,“殿下是怎么知道?”
他分明还没有说到那里。
“孤虽不知自己的酒量多好,但也不至于很差。昨日孤与大皇子拼了几杯,虽然量是有些大,按照常理也不该喝的那么烂醉,那只能是酒里有了别的东西。”太子冷着脸,“……醉鬼也不至于那么有活力,都睡了几回,还能再重新醒来。”
说到最后,太子的声音有些轻,脸色却是难看。
“太医仔细为您检查了又检查,又将您与皇子们所喝的酒坛取了过来,经过仔细的甄别之后,方才发现这烈酒中的确是下了一位能够叫人亢奋的药,几位小皇子吃的比较少,还没有那么严重,但殿下与大皇子喝的较多,所以才会效用明显。”
若是普通的酒水,皇帝或许不会上心,可这酒中涉及到了这种药材,就足以让皇帝在意,又派人去查。
也碍于当时半睡不醒的太子殿下死命纠缠着公子,所以最终皇帝也没有派人将珠公子送出去,而是任由着他留在皇宫过夜。
毕竟想起太子那个癖好,纵然是皇帝,也不放心。
说到这里,太子关于昨日的大部分困惑已经彻底解除,可唯独有一个问题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孤与阿珠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儿?”
再一次的,殿下又问起这个问题。
大太监迎着太子殿下狐疑的眼神,连忙叫屈。
“殿下,殿下,这可真的不关奴才的事。”玉柱儿委屈,“昨夜在皇上和公子的帮助下,又叫殿下喝了一碗醒酒汤,然后才躺下休息,到那之前,都是安然无恙的。”
只是到了后半夜,他们的确听到了殿内有些许动静,正想赶来时,却被一个枕头狠狠丢到门上。
“滚出去——”
那声音冰冷残忍,带着某种恐怖的气息。
以至于他们这一些贴身伺候的人都险些认不出来这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殿下不允许他们靠近。
“……所以你想说是孤半夜发了疯,把我们两人的衣服都撕碎了?”
玉柱儿也有些崩溃。
他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真不相信是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可他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殿下纵然是奴才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动您和公子呀,难道您是怀疑我们如此胆大妄为……”玉柱儿连连磕头,叫太子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力道不大,但也将他踢歪了过去。
“好了,别这幅作态,瞧着叫人心烦。”允礽皱着眉头说道,“要是你们干的,昨夜孤早就将你们杀了。”
他说的尤为冷冰冰,可是大太监连忙顺藤摸瓜,“正是,正是,给了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太子冷着脸又坐着想了一会儿,将昨天能想起来的事情大致回忆了一遍,这才站起来叫玉柱儿滚出去准备膳食,自己则是抬脚朝寝床走去。
其实太子并不如他表露出来的那样恼怒。
虽说他暂时想不起来他昨夜到底做了什么,但他清楚自己做得出来。
问题就在于……
昨夜他受了什么刺激?
阿珠身上的痕迹,摆明了不只是玉柱儿说的那样。
当太子走到床边时,正是贾珠悠悠转醒的时候,他长长的睫毛微颤,一团浅浅的阴影盖下,好一会,他才闭着眼,含糊呓语,“殿下,别乱动……”
他的胳膊微动,像是要抓住谁般,在床上摸了一会,才抓住一只手。
又困倦地往自己怀里拖,似乎是想将人抱过来安抚他。
“阿珠,你已经抓住我了。”
贾珠半眯着眼,猛地听到这话,好似有哪里不对劲,下一瞬睁开了眼,猛看向声音的来源。
允礽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的手里抓着贾珠的胳膊,弯腰靠近床榻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得体,衣裳整洁。
而贾珠自己呢……他那条裸/露的胳膊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痕迹,虽说并不鲜明却异常刺眼。
昨夜的记忆在贾珠的头脑中如同狂风暴雨地盘旋起来,叫他飞快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将整个人都缩回了被褥里面。
这应激的反应叫太子茫然,“阿珠,我……”
“殿下,昨夜的事,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全忘了更好,我……”
贾珠闷在被子里的声音急促仓皇,嘈嘈切切而下,似是有着莫大的委屈。
允礽忍不住说道:“阿珠,我不记得了!”
贾珠的声音猛地顿住,半晌,他悄摸摸地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闷声闷气地说道:“不是骗我?是当真忘记了?”
他的声音略带潮气,忐忑地问。
“当真,不记得了。”
太子喃喃。
他看着阿珠那一双漂亮眼睛,脑中一闪而过一些残缺的记忆,可那呼啸而过的碎片,实在太难抓住。
他有种预感,他一定要想起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或许很重要!
贾珠吸了吸鼻子,慢慢地说道:“好吧……”他的声音软绵含糊,带着还未醒来的困顿,“说好了不骗我……”他一边嘟哝着,一边才卷着被子慢吞吞爬起来。
他非常小心,满脸绯红。
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被褥下的皮肉,到底有着怎样的糜/烂瑰丽。
“可是阿珠,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了?”
贾珠的身子猛地一颤,猛抿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