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会去思考,倘若太子也喜欢他……这一件事。
他自是值得被人喜欢。
贾珠从不自艾自怜,只是殿下越是坦荡,存在的可能性便越少,不是吗?
…
“无耻之徒啊!”
大皇子忍不住唾
弃了一声,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太子,忍不住再骂了一句,“保成,你的脸皮这般厚,可有心虚过?怎能一直这般坦荡?”
此时此刻,大皇子正在毓庆宫内疯狂地唾弃太子。
太子懒洋洋地说道:“你够了啊,大哥,我可是让你了一刻钟,你要是再继续说下去,我这做弟弟的,可就有些忍不住了哈。”
允禔看起来丝毫没把太子的告诫放在心上,背着手在宫殿内来回踱步,“怎么明明这事情是我们一起犯下的,言官只弹劾我,却不敢弹劾你?”
太子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道:“许是因为孤更加讨人喜欢?”
大皇子没好气地白了眼太子殿下,假装恼怒地说道:“就你这臭脾气,能有人喜欢你,都是上天恩赐!”
“阿珠就很喜欢我。”太子殿下甜滋滋地说道,那说话的口吻吓得允禔一个哆嗦,差点没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颤抖下来。
“你好好说话!”
太子的脸色骤变,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就快点给孤滚,阿玛不是还罚你禁足吗?大哥还是快回府上禁足去罢!”不仅没有表情,更说得冷冰冰,好像恶言恶语。
因着动了私刑的缘故,大皇子遭到了言官的弹劾,康煦帝就不痛不痒地罚了允禔禁足三日。
这点惩罚根本不值一提。
允禔在乾清宫领罚后,本应该立刻回去,可他还一路到了乾清宫,可没看出来宫人打算劝阻的模样,根本无人放在心上。
可允禔在这里故意跳脚,总归是有原因的。
“要我说,你不如将人直接抓出来算了,作甚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大皇子挑眉,一个转身看向太子。
太子的唇瓣勾起,露出个冰冷的微笑,“大哥是真的担心,还是想来套话?”
“两者都有吧。”大皇子耸肩,“这事毕竟是在我府上出的,我总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哥不正是有些想法,方才要来试探孤嘛。”
允禔挑眉,太子这言下之意,便是不打算说了。
不然允礽的性子,想说什么可不怎么掩饰。允礽生来便是太子,或许没尝过隐忍的苦。
允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允礽却是似笑非笑了起来。
允禔被允礽这个笑容弄得浑身发毛,想要从允礽的嘴里弄出答案,可太子却什么都不肯说,硬是将他给赶走了。
大皇子立在宫门外,忍不住皱眉。
方才允礽那个表情看起来甚是暧/昧,仿佛是在大声尖叫着这里存在着秘密,可允禔却怎么都挖不出来,这种感觉令人挫败。
再一想,他这一回出宫还要禁足,大皇子就更加恼。
他面露痛苦之色爬上了马车,懒洋洋地躺在了马车的底部,朝着外头的侍卫挥了挥手,略微低沉地说道:“去查查天香楼。”
“嗻。”
而宫内,太子在赶走了大皇子后,便一跃而起,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
出了这样的事,太子除了每日慰问,却还是没有闯入贾府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贾珠正在准备春闱。
而此时此刻,任何打扰他春闱的事情,都应当尽量避免,这让能让允礽忍下冲动。
然眼下无法时时看到贾珠,却不代表允礽真的“见”不到他。
有时,太子会在“梦”里看到贾珠。
那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阿珠……
不是保成的阿珠。
太子忽而站定,闭上了眼。
近来,他做梦的频率不断增加,可太子已经逐渐不认为那是梦。
说来可笑,有谁的梦是如此
连贯,又不连贯,时时刻刻影响着他的情绪,搅和得麻烦不断?
最起码,太医院给出来的医案,是没有任何相似的病人。
而太子本能地,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除了贾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太子还在持续不断地做梦。
哪怕是阿珠,在意识到允礽不欲多言后,便再也没有主动问起过此事。
……便也不知道,最近这半月,允礽便“梦”到了三回。
除去梦这个已经不可能的答案外,还有什么能够解释得了允礽身上发生的事情?
未来,或者是,另外一个允礽?
另一个他发出的预警?
允礽思忖着他在梦中品尝得最多的情绪——恨。
不知何时,太子的手中把玩着一个蹴球,那个小小的,可以放在手心的小物件随着太子的动作反复弹跳,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记得那些恨意。
熊熊燃烧的恨意,几乎如滔天的火焰,让“他”时刻沉浸在暴戾的情绪中,无时无刻都充斥着嗜血的杀意,倘若给“他”一把剑,“他”或许真的能杀得血流成河。
当然,“梦”里的“他”自然没有这么冲动,但也,做出了不少不可挽回的事。
最起码,允礽从来没想过谋反叛逆。
他才十五六岁,这么年轻的时刻,或许无法想象得到,他会在将来和无比宠爱他的康煦帝闹掰成那样。
然允礽清楚自己的脾性。
倘若他真的走到那一步,必定是玉石俱焚。
阿玛,兄弟手足,权势……
允礽蹙眉,霍然转身,便在软塌坐下。那个蹴球跟随着他的动作,也乖巧地弹跳到合适的位置,再一个旋转,又在太子身旁不断跳动。
“梦”中的“他”,和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差别?
允礽喃喃自语,“……因为阿珠嘛?”
啪——
啪——
啪——
清脆的鞭子拍打声,令贾珠恍然不知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他隐约记得……
他方才应当还在看书。
是看着,看着,便不小心睡着了么?
那清脆的鞭子抽打声,令贾珠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看到雾蒙蒙的周遭。这是……属于允礽的梦……吗?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贾珠在踏出第一步时,都有些迷茫。
渐渐的,那些雾蒙蒙从四处褪/去,变成了另外一种更加惨白的色彩,而后,眼前的画面总算在贾珠的面前显露,就如同渲染开的水墨,带着不甚清晰的模糊。
这一次的梦……
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当贾珠这么想时,他看到了——
太子。
更准确来说,正在用抽人的年长太子,地上那人已经痛得晕死过去,地上全都是血水横流,可立在太子身后的侍卫皆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一道阴柔的声音从后传来,带着一丝扭曲,“太子爷,这太监要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让人惩处便是,何必自己动手?”
这位是……允祉。
这话倒是隐隐透出了几分不屑的态度。
二废后了的太子,有什么值当人在意?谁不知道,康煦帝正在考虑着真正太子的人选,将允礽给提起来,不过是为了缓冲那些争执矛盾。
眼下朝堂上争夺之势越来越疯狂,哪怕是允祉也感觉非常吃力。
毕竟这半朝里的官员,可都是对那廉亲王颇具好感,说不定在下一次朝会上,他们便会抬举八弟……一想到这里,允祉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也或许是
为此,他错过了迎面来的破空声。
狠厉的声响几乎是抽在允祉身上的同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惨叫起来。
允祉不善武,只会拽文。
根本无法与太子的长鞭作对,不一时便被抽得浑身红痕,惨叫不断。
太子冰冷地扯了扯嘴角,似是要勾起个不成形的微笑,“虽然孤平时知道你蠢,却没想到你是如此之蠢。”靴底踩在允祉的伤口上,他的笑声里充斥着狠厉的怪异,“你瞧,只要孤还是太子一日,就算当庭鞭打你,你也只能受着。”
怎么会有人蠢到,连隐忍两字,都学不会呢?
靴底碾压着允祉的伤口,迫得他发出更凄厉的叫声,远处已能见匆匆赶来的乾清宫大总管,可允祉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如此暴戾……
贾珠却说不出,“他”和允礽不是一人的话。
因为……
前些日子,太子方才做过类似的事。
起初贾珠并不清楚被带走的庶女下场如何,哪怕他问过太子与大皇子,这两人却是难得一致,口风都很紧。
待到贾母去过一次柯尔坤家后,贾珠方才知道,原来那个庶女已经被废掉了两只手——在被转交到官府前。
这便意味着有人动了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