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当时贾珠和太子说自己没事,并不是在欺骗太子,而是他真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
有系统在,血人带来的麻烦,都被系统积攒的能量所消除了。
可血人最后大招的确是消除了,之前受到的伤害,却仍然需要时间恢复。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给他生造出如此多的血。
毕竟系统的能量也不是无穷无尽。
它现在分给贾珠的那部分,是在压榨了必须运转的部分之后,所有留出来的全部。
从这个角度来说,系统对贾珠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如果系统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在任务完成之后,它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只能停留在宿主的身上,慢慢积攒能量。
在理解到系统的局限之后,贾珠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就有了数。
可那都是在他醒来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太子已经带人离开了扬州府。
他会生气,是理所当然。
贾珠心里叹了口气,刚才太子进来看他那一眼,瞧着就是心里还憋着火气。
“阿珠,你的身体如何了?”
太子在挨了皇帝的一脚之后,随手拍了拍脚印,嘀咕着康煦帝说不过人就上脚,一边问着贾珠。
贾珠:“太医说,再喝半个月的药就好了。”
太子:“当真只要半个月就好了,阿珠不会骗我吧?”
贾珠苦笑了一声:“要是太子殿下不相信的话,可以让太医院派人过来。”
康煦帝大笑:“这件事,朕倒是可以给阿珠做证。那天太医的确是这么说的。”
太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可不能怪孤多疑,实在是被阿珠欺骗了太多次,他嘴上的话已经不能相信了。”
贾珠继续苦笑。
不敢说话。
康煦帝看了眼贾珠,笑眯眯地说道:“阿珠,你说你,前几年的身体刚刚养好,如今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又总不爱惜身体,保成瞧着,心中自然憋火。”
贾珠:“劳烦万岁爷和殿下记挂,这一次也着实是意外。臣若是知道这般危险……”
“你若是知道危险,你就不去了吗?”
太子毫不客气,打断了贾珠的话。
贾珠:“……臣会做好准备再去。”
太子的手摩挲着腰间的软鞭,蠢蠢欲动。
他瞧着贾珠的样子,就恨不得抽他一鞭子,可是想是这么想,舍又是舍不得。
康煦帝:“要不是阿珠去了,说不定你还不能整个回来呢。”
太子:“阿玛这话是在贬低孤,还是抬高那厮。他再是能耐,大炮轰下,孤不信他不死。”他的语气透着阴狠,令贾珠微微一顿。
他倒是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连这些都想到了。
就算那王峥嵘再怎么神奇,在大炮的轰炸之下当然也会魂飞魄散,只不过太子殿下调动这些……康煦帝应当也是知道。
的确,从一开始,整个南巡,就是一个巨大的诱饵。
贾珠是,太子是,康煦帝,也是。
贾珠咳嗽了声,“太子殿下,您一路回来,应当有话要和万岁爷说道说道,臣就暂且告退。”他还没站起来,太子就一手摁在他的膝盖上,将人给拦住了。
“这本来就是你屋,你要退到哪里去?况且这话你又不是听不得。”
太子凶巴巴瞪了一眼贾珠,示意他不许再动,这才看向康煦帝,说话的语气严肃正经起来。
他在外头那么些天,回来,自然也该与康煦帝说明一路上的见闻与结果。
贾珠不得已一起听。
太子这几月手中可染了不少血,摘了不知道有多少个人的乌纱帽,从南至北,一路上官场只要听到太子的名头,都无不战战兢兢,生怕太子殿下这个杀神夺去了他们的性命。
所有与白莲教有关的东西一概焚烧,太子连解读的打算都没有,亲自将这件事做绝了。
“阿玛,孤有种预感,一切由此而起,也由此而终,往后这世间,不会再出现这般人物。”
“太子,是当真不在意这所谓修仙之道?”
“阿玛,你不曾亲眼看到王峥嵘的丑态,但孤看到了。”太子懒洋洋地说道,“他已经变成了欲/望的傀儡,所思所做,已经偏执发狂,如果这就是他所追求的道,儿子觉得做个逍遥客也没什么不好的。”
“逍遥客?”
康煦帝挑眉,信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你可是,东宫太子。”
太子莞尔一笑,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孤自然是太子,只不过孤有时也在想,若当初阿玛选择的不是孤,那孤现在,是什么模样?”
康煦帝的笑意稍褪,高深莫测地看了眼贾珠。
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瞬,但是青年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眼。
……皇帝为何要看他?
康煦帝:“朕由始至终,只会有你这么一个太子。从前是,现在也是,不会有所更改,有所变更。”他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声里却没有多少笑意,“太子还是莫要胡思乱想的好。”
…
康煦帝走后,这屋内陷入了寂静。
贾珠看着太子,太子不知看着虚空中的何方,有些出神。
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贾珠才能发现他的眉间其实已经带着淡淡的疲倦。
那张漂亮的脸上,透着些许苍白。
过去的几个月,太子是最忙碌的那个人。
尽管他的眉眼漂亮张扬,从不曾显露出虚弱之态。可是在贾珠的面前,他是无需强撑着自己,能流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贾珠起身,这动作引来了太子的注目。
他原本有许多话想要说。
譬如皇帝和太子刚才的那番对话拉扯,究竟代表着什么?太子和万岁爷的私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与贾珠有关,却没有与他说的?为何这些天他门外的守卫如此森严,可又感觉不到恶意?
梁九功对贾珠的态度,也有些奇怪。皇帝来探望他的次数,也貌似有些多得过头……有许多事情,是太子在私下做了,却是从来不表露出来的?
贾珠有所猜测,可这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看着太子疲倦的眉眼,却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起身拉住了太子的胳膊,带着他绕过了屏风。
太子:“阿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殿下应该做什么。你该去休息了。”
“我不累。”
“骗子。”贾珠道,“你瞧着能昏睡过去。”
“真正的骗子应该不是我,是阿珠吧。”太子道。
贾珠:“……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保成,而是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罢了,你就当是吧,先不说这个,你快去睡。”他不想为这个事儿与太子争执起来,将人推倒在床上,跪下来去给他脱鞋。
太子原本是不困的,可是他被贾珠带到床边之后那,困意却像是从身体窜上来,一下子就蔓延到了他的眼皮子上。
他的眼,困倦地眨了眨。
太子低头,抓住还要给他脱去外衣的贾珠用力一拖,把人给带上来,“陪着孤。”
贾珠微微皱眉。
此地不比寻常,外头守着的人,有太子的,也有皇帝的。
如果屋内长久没有动静,他们也能猜得出来这屋里发生了什么,而他们两个人在屋内待了那么久,总归是不太合适。
太子根本不管贾珠在想什么,抬手一抓贾珠的腰带,就用力扯断了。他把断裂的东西随手丢在了地上,又去扯贾珠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久了,太子戾气久久不散。又或者他的心中还带着闷气,所以动作时也略显粗暴,这一眨眼间就毁掉了贾珠腰带与外衣,然后欺身而上,亲了亲贾珠的眼。
贾珠哭笑不得,看着黏糊糊赖在他身上,一边哼唧一边乱摸的太子,到底是叹了口气,抱着他滚到了床上。他动作飞快地拿着被子把太子给卷了起来,然后躺在了他的边上。
“别瞎折腾了,纵然有一身力气,你也该歇了。”贾珠温声说道,“睡吧,我就在你身边陪着。”
太子的眼皮子沉重得很,但还是费了一点力气,执着地从被子里面钻出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抓住了贾珠的衣服。
“不成,一起进来。”太子嘟哝,“要……抵足而眠。瞧见了,也没什么。”
贾珠:“……”
人家抵足而眠,问心无愧。
他们这两人抵足而眠,当真问心无愧吗?
他看着太子困得东倒西歪,却还是哼哼唧唧往他身边钻的模样,一边觉得好笑无奈,一边又觉得太子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仿佛小时候黏人的小太子,也是这样执着地扯着贾珠的衣服,干嚎着不让他走。
贾珠叹了口气,掀开被褥滑了进去。
太子的四肢立刻缠上贾珠的身体,凉呼呼地贴上来。他的耳朵贴在贾珠的胸膛上,听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下便睡着了。
就仿佛刚才的挣扎都不过云烟,睡去后的模样,纯洁得如同幼童。
……罢了,问心有愧,就问心有愧罢。
贾珠亲了亲太子的鼻尖,也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