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忽然间大了起来,雨丝如织,密密地吹进伞里。
幸好这时两个人已经快到家了。楚夭寻知道,导盲员先生把那柄小小的伞全偏向了自己,半边肩膀一定湿透了,就让他赶紧进屋擦一擦。
“给。”楚夭寻递过一条毛巾。
百里明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接了过来。
毛巾是淡淡的鹅黄颜色,质地柔软,有一种手指都要陷进去的感觉,还散发着洁净的肥皂香气。
“你快擦擦,当心别感冒了。”楚夭寻催促道。
百里明潦草地擦了下脸上的水珠,快到不容许自己去想别的。楚夭寻一摸毛巾,发现还是挺干燥的,就认为他故意敷衍了事。
“把头低下来。”少年举着毛巾命令。
男人很听话地弯下背脊,挺拔劲瘦的身躯绷出漂亮的线条,沿着苍白修长的颈项往上,是那颗俊美的头颅。此时,它再无平日里的傲慢,驯良低垂,水珠顺着漆黑的发梢滴落。
毛巾覆了上去,阴影遮掩住男人的表情。
楚夭寻很认真地、又有点费劲地帮他擦拭起湿发。男人一动不动,任由那双温软的小手摆弄。
“好啦。”楚夭寻感觉差不多了,满意地点点头,“你等我一下,我去帮你找件干净衣服。”
只是,导盲员先生和自己体型相差太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出一件他勉强能穿的。
楚夭寻在衣柜抽屉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件自己最大的衣服。
那是自己的旧睡衣,本就宽松的版型在洗了很多次后变得更加松垮,就连胸口那只小猫咪都有点儿变形了。
“给。”少年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小脸半仰着,在浴室强烈的灯光里,可以清晰看见皮肤上一层浅浅的绒毛。
百里明指尖动了动,没有去接。
楚夭寻看不见男人眼中的异样情绪,以为对方介意这衣服是自己穿过的,连忙补充道:“你放心,我没有穿过,衣服很干净的。”
“不是……这样的。”百里明的声音更暗哑了几分,指骨蜷了又蜷,到底忍耐不住,还是把那件睡衣接了过来,
和楚夭寻的毛巾一样,温馨的香味,柔软的触感,胸口的小猫咪怀抱小鱼干,笑得天真无邪。男人耳朵微热,把刚要浮现的绮念硬生生掐灭。
“小明哥哥,你看看大小合适吗?”
百里明抖搂开衣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岂止是不合适,简直是相差太多。
“是不是不能穿呀……”少年有点失望地问。
短暂的沉默。
“能穿。”
“那就好。”楚夭寻松了一口气,“那我先出去了噢。”
“嗯。”
明知少年眼睛看不见,百里明还是等他彻底走开之后,才慢慢俯下脸,高挺的鼻尖埋进了绵软馨香的衣料。
哪怕是浅尝辄止的罪行,也不能在当事人面前。
*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百里明从冰箱里选了几样今天买的新鲜食材,准备开火做饭。楚夭寻坐在沙发上,一只耳朵心不在焉地听着电视,另一只耳朵听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动静。
一会儿功夫,就有好闻的饭菜香飘进鼻端。
楚夭寻摸了摸肚子,竟然觉出一丝久违的饿意。
“夭夭,吃饭了。”
男人叫他,顺口又自然,好像他们真的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
楚夭寻用手背冰了冰微微发烫的脸颊,自己在瞎想什么呀,现在最重要的是品尝导盲员先生的手艺!
不过,对盲人而言,吃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楚夭寻在餐桌边坐下的时候,心里很有些忐忑。
他从小就不怎么会用筷子。相比需要技巧筷子,勺子用起来便利得多。而且,他很怕自己找不到餐盘的准确位置,把饭菜弄到外面。
这是导盲员先生辛辛苦苦为他做的饭,除了妈妈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饭。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缺陷,把别人的善意弄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