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一直静静观察着这座地牢。
牢门装着铁栅,外面还有扇大铁门。因牢里只有他一人,显得异常的寂静,他可以听见外面守卫踱来踱去的脚步声,有时他们的谈话声还能飘到牢里。
听声音共有四人,分作两班,甲班的喜欢说话,每隔一段时间就跑到一边抽旱烟。乙班的比较沉默,通常很久都听不到一丝动静。
除了钱婆,还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给他送饭。老仆会先开牢门,把食盒送进来,看着徐宴吃完,以防他私藏筷子瓷片之类的东西。
这次老仆照常送饭时,徐宴从后打昏了他。
徐宴蹑手蹑脚走到铁门前,门没锁。铁门厚重难推,那两个守卫嫌开开关关的麻烦,是以都是等送饭的出来再锁门。
守卫在门口聊天,出不去,他便悄悄退了回来。
老仆醒了,指着徐宴吱哇乱叫,守卫站在门口看了眼,没好气呵斥道:“吵什么吵,还以为人跑了。”
或许侯爷给守卫下过什么命令,他们从不踏进地牢一步,老仆无可奈何,愤愤而去。
徐宴垂下眼帘,嘴角微微翘了翘。
接下来,只需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天气一日暖似一日,正是蝶舞蜂喧的时节,沈六姑娘也开始狂躁不安了。
“气死我了,竟然真是他!”沈初春一头扑在床上,又捶床头,又踢被子,“都怪小姑姑那张乌鸦嘴,说什么不好,偏说沐天海那个纨绔!”
这几天长房在给她相看,好巧不巧,竟看中了上巳节那天和她起冲突的镇南侯世子。
沈莺时小心翼翼把床边方几上的茶盏拿走,揶揄道:“这多好,成亲后,你们可以天天大战三百回合,让他知道沈六姑奶奶的厉害。”
“你还笑,人家问你们讨主意,你反过来笑话我!”沈初春气得要咬人,“我都快愁死了,我爹我娘都说这门亲事好,连祖母也同意,我说什么他们也不听。”
进门就默默陪坐一旁的姚玉芳眼神闪闪,小声说:“我倒有个主意,就怕你不肯。”
沈初春来了精神,“快说快说,只要不和他成亲,我什么都肯干。”
“我听表哥说过,沐世子喜好美人,曾放言非天下绝色不娶。”姚玉芳轻轻摇着团扇,拿起毛笔在沈初春脸上画了个八字胡,“假如他认为你丑陋不堪,只怕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娶你。”
“扮丑!”沈初春猛地翻身坐起,拍着巴掌哈哈大笑,“好玩好玩,明天我就约他出来,非把他吓得抱头鼠窜不可!”
沈莺时担忧之后的事,“大伯母若是知道你故意捣乱,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沈初春满不在乎,“大不了打一顿,没事,不就半个月下不了炕嘛,总比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强。”
“其实,”姚玉芳犹犹豫豫的,视线似有似无落在沈莺时的身上,“有句话叫法不责众,如果有人和你一起去,罚也一起罚……”
“那我娘顾忌别人,肯定会手下留情。”沈初春哀求道,“五姐姐,你陪我好不好,我娘罚谁都不会罚你的,我也能跟着你沾沾光。”
沈莺时一怔,还没说话,又听姚玉芳叹道:“我是真想帮你试一试沐世子的为人,可我继母那人……算了,豁出去禁足一年,我也要帮你这一回。”
话说到这份上,沈莺时也只得应了——没的让别人替自家姐妹受过。
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许的怪异感,不期然的,徐公子那张苍白又皓丽无比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沈莺时偷偷按下心头的那丝悸动,打量姚玉芳一眼,忽道:“你总是表哥表哥的不离口,你们的关系很不错吧?”
姚玉芳红着脸,半扭过身,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哈哈,你喜欢徐世子!”沈初春笑道,“以后嫁入侯门,看你继母还敢不敢苛待你。”
姚玉芳没想到她如此直接,惊得连连摆手,“妹妹别瞎说,我继母那人你知道,但凡我有一丁点的差错,她都恨不能宣扬得满京城都知道。这话传到她耳朵,定然说我不知廉耻勾引表哥,那我还活不活了?”
沈初春急忙拍胸脯保证绝不说出去。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阴了天,淅淅沥沥飘起雾似的小雨来,天地间就像挂了层纱幔,朦朦胧胧的,看也看不清楚。
沈莺时的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样了。
答应了事就要做到。隔日,她们找借口出了门,甩开丫鬟躲到没人的地方互相捯饬一番,看看对方的脸,不由笑弯了腰。
麻子黄脸大呲牙,连心眉大小眼,还有发红的蒜头鼻,总之一句话,要多丑有多丑!
沈初春早早让小厮给沐天海捎了信,还是约在棋峰山见面。
她们到的时候,沐天海已经等着了。
身材魁梧,五官俊朗,虽不如徐公子好看,但也称得上英姿勃勃了。只是嘴角总带着一丝坏坏的浅笑,感觉不像好人似的。
一见她们,他眼睛立刻瞪得溜圆,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们……沈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