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因指了指阿檀的脸,一本正经地劝说:“老衲观你面相,命格清贵,然印堂为乌云所蔽,半生不顺,生来与至亲离散,此为孤雏之苦,如今命宫红中带黑,冤孽已至,来日必为恶人所欺,遭逢流离困顿之苦,你听老衲一句劝,不若跳出红尘,可不受这世间劫难纷扰,岂不快哉?”
阿檀听得目瞪口呆,期期艾艾地分辨:“大师,您看得不太准,别的不说,我母亲用心将我养大,一向关爱有加,我并无孤雏之苦。”
“呃?”悟因大感意外,有些尴尬地揪了揪胡子,“不对啊,莫非今天眼睛花了?”
秦玄策重重地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看着悟因:“但凡我在,我家的丫鬟,什么恶人敢欺她,笑话,你不但眼花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他又对阿檀冷冷地道:“别在这里听老和尚的无稽之谈,你的正经事是什么?还不快去。”
“啊,是。”
阿檀这才想起,昨日胡乱绉了个借口,要采摘山寺梅花为秦玄策酿酒,睡了一夜,她自己险些忘了,不曾想秦玄策却记得很牢。
她不敢怠慢,急忙退了下去。
见阿檀出去后,秦玄策这才拿起抓在手中的小圆包子,慢慢地咬了一口。
白芝麻研磨的馅料,好似流淌的脂膏一般,不很甜,浓郁香醇,大约阿檀又把玉兰花苞掺和进去了,间或咬到一点脆生生的东西,舌尖好似触到了春光的气息。
这样的小包子,秦玄策觉得他一口一个、多来几个完全没问题。
可惜已经被悟因吃得差不多了,老和尚年纪虽大,胃口却很好。
秦玄策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来由地不悦起来。
悟因吃饱了,来了精神,重拾棋局。
秦玄策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为将者,胸中自有沟壑万千,行军布阵之法用于棋局之上,招招记记蕴含杀气腾腾,黑子连发,一路包抄直下。
两人你来我往,在方圆星阵间厮杀了半天。
悟因被杀得没有招架之力,急得吹胡子瞪眼:“呔,竖子无礼,岂不懂尊老敬贤之道。”
秦玄策毫不手软,一口气吃掉悟因三颗白子,顺势敲了敲棋盘:“老和尚,要认输吗?”
悟因恼怒地按住了棋盘:“再开一局。”
秦玄策将食盒里最后一个酥皮卷放入口中,薄如纸,酥似蜜,满口甘脆,嗯,不错。
他拂了拂衣襟,站了起来,气定神闲地道:“你一个出家人,既多嘴、又贪吃,菩萨已然十分不喜,切切不可再犯嗔戒,罢了,我走了,你自便。”
言罢,再不理会老和尚,施施然走了。
出了主持禅院,秦玄策在小径的交叉处停住了脚步。
估摸着时间,秦夫人大约和傅家的谈得差不多了,但秦玄策犹豫了一下,不知怎的,却转到相反的西北方向去。
大法明寺有白梅,就在西北侧。去看看他家的丫鬟有没有认真干活。
沿曲径而去,穿过伽蓝配殿,青墙白瓦后,一片梅花林跃入秦玄策的眼帘。
老树苍虬,枝头梅花连绵如雪,掩隐着远山古寺,只得青黛与雪白二色,如同一幅水墨长卷。
这时令,花期将过未过,落了一地乱梅,有点暗香残冷的味道。
阿檀在林中,她果然是在贪玩,大约是想去攀折树上的那一枝白梅,可惜娇娇小小的一只,够不着,她使劲蹦达着,伸出手臂去抓。
秦玄策只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阿檀身段极好,该凹的凹,该凸的凸,曲线惊艳,她这么蹦蹦跳跳的,就有两只玉兔显得格外活泼,似乎下一刻要挣破前襟,跳脱出来。
秦玄策只觉得一阵气血涌上脑袋,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僵硬住了。
阿檀又用力跳了一下,愈发波涛汹涌,令人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