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阳光在鲛纱帐外聚成一片朦胧的金雾。
裴玄霜意识不清楚的睁开眼睛,只当自己看到的那片金雾是幻觉,她重新闭上眼,只觉得脑袋空空的,身体沉沉的,四肢酸软,口干舌燥,难受的好像死了一样。
可她的感知告诉她,她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空气里的幽香围绕着她,柔软温暖的被衾包裹着她,她勾了勾手指,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便一个猛子坐了起来,与四面鲛纱帐面面相觑。
她这是在哪里?!!
裴玄霜心头乱跳,呼吸也凌乱起来。她看了看四周,又摸了摸自己的衣衫头发,愕然发现自己的衣服居然被人换过了!
白衣不在,她的身上,是一件触感极为光滑柔软的水蓝色襦裙!
谁?!谁给她换了衣裳!是……
她的脑海里猝不及防出现了谢浔的脸!
身体蓦地一僵,攥着衣领的手忍不住颤栗起来。
一些可怕的片段不断在她的脑海中闪来闪去——紧紧抱着她的双臂,抚摸她面颊的手,徐徐落下的床幔……
裴玄霜眼前一阵阵发黑,抖着手掀开了被子,低下头,红着眼寻找着什么。忽然,一道修长笔直的身影出现在她床前,撩开鲛纱帐对她道:“你醒了?”
裴玄霜身形一晃,赶忙缩进了被子里。
她怒瞪着近在咫尺的谢浔,恨不得立刻掏出一把匕首杀了他!
“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我只是来看看你醒没醒而已。”谢浔朝一旁的婢女招了下手,婢女立刻走上前来,用金钩子收好鲛纱帐,并将一双崭新的绣鞋放在了床前凳上。
谢浔则坐到了窗前的紫檀太师椅上,悠哉悠哉的喝起了茶。
他着一身藏蓝色织麒麟妆花缎补子官服,头束玉冠,腰坠金令,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的霸气尊贵,偏又生了妖孽似的一张脸,只是静静地往那一坐,便足以叫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裴玄霜满眼戒备的盯着谢浔,就像在盯一只随时会扑上来撕咬她的凶兽。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贝齿紧咬,颤声道。
“你都忘了?”谢浔一哂,将茶盏轻轻地放在了方桌上,“看来,你是烧糊涂了。”
说着站起身,背着手,迎着裴玄霜惊恐厌恶的目光走了过去。
“昨夜,你发烧了,本侯不计前嫌地照顾了你,你都不记得了吗?”
一段话说完,谢浔已是走到了裴玄霜面前,垂眸打量着她。裴玄霜仰头望着谢浔,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可无论怎样,她都不能再在谢浔的床上待下去了。
她掀开被子,便是要起身下地,谁知谢浔竟一把攥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在床上。
她大惊之下叫了出来,然而下一秒却叫不出了,因为谢浔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叫她难以呼吸。
那凌冽的气息令她避之不及,好似被一团密不透风的寒气所笼罩,裴玄霜努力地将脸别了过去,却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谢浔的呼吸拂面而来,渗入她身体的各个角落。
“躲什么?”谢浔扳过裴玄霜的脸,偏要她直视他,他甚至恶劣的收紧了双臂,将那颤抖着的冷玉拥入怀中,无限亲近。
裴玄霜拼力全力的挣扎无疑是以卵击石,不仅没能挣开谢浔的手,反而使得床榻剧烈摇晃起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听起来刺耳又暧昧。
下人们齐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裴玄霜盯着紧紧关上的房门几乎要疯!
“侯爷,你到底想干嘛?!”她濒临崩溃的嘶吼。
谢浔讥诮一笑:“怕什么?昨天夜里本侯为你更衣喂药,什么没见过。”
裴玄霜面色顿白。
谢浔冷嗤一声,又逼近了些,几乎与裴玄霜鼻尖相抵。
“你好歹是个大夫,就这么倒在了病人的床上,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
裴玄霜心头泛起一阵阵的恶寒,她嘶哑地低斥:“你放开我!”
谢浔盯着那双猩红委屈眸子看了一会儿,冷笑地一勾唇,松开裴玄霜坐了起来。
裴玄霜哪敢再犹豫,几乎在谢浔松开她的瞬间跳在了地上,可她的腿还麻软着,触地的一霎身子不由自主倒了下去,不偏不倚砸向了谢浔。
谢浔反应飞快,立刻将轻飘飘向下倒去的裴玄霜捞了起来,打横抱在怀中。
他低头看着“主动”投怀送抱的裴玄霜,眼神极尽戏谑。
裴玄霜在谢浔怀中一抖,二话不说推开了他,踉踉跄跄走到窗前,靠着鎏金花架站着。
谢浔好整以暇地坐在榻上。
接连受其调戏捉弄,裴玄霜羞愤交加,她红着眼低喝:“谢侯爷,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浔默默不语,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裴玄霜。
裴玄霜轻抽了口气,力持冷静:“民女到武安侯府来的初衷是为老夫人和侯爷治病,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侯爷对民女的帮助,民女感激不尽,民女只是一介草民,求侯爷高抬贵手,放过民女。”
“若本侯不放呢?”谢浔道。
裴玄霜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瞪着谢浔。
谢浔笑了笑,循循善诱道:“你很聪明,聪明人不办糊涂事。只要你肯乖乖的待在本侯的身边,本侯不会亏待你的。”
半丈多高的鎏金花架一颤,只因裴玄霜撞在了上面。
心中虽然早有揣测,但当她真真切切地从谢浔口中听到这些话时,仍是难以接受。
“侯爷,民女不愿。”稍事冷静了片刻,裴玄霜一字一顿地道。
谢浔双目一觑,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
“你不愿?”
“是,不愿。”
裴玄霜斩钉截铁地道。
谢浔便不说话了,不动如山地坐在榻上,好一会儿面上才浮现出了一抹玩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