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的,冰兰和玉兰来来回回地往裴玄霜的屋子里跑了好几趟。
晚膳前她人还好好的,入夜后便莫名其妙地难受了起来。先是头晕脑热,再是恶心干呕,继而浑身发冷四肢无力,闹了个人仰马翻。
冰兰玉兰害怕的不行,吵着要找王管家,想让王管家派人给谢浔捎个信,却被病榻之上的裴玄霜以“不得打扰侯爷安寝”为由拦了下来。无奈,二人只得请来了大夫为裴玄霜诊治,另与两名嬷嬷和四名婢女守在房中,不眠不休地照看着裴玄霜。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后,裴玄霜终于退了烧,安安稳稳地睡下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
玉兰带着下人们退出了房间,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白日里还好好的,说病就病了,是饮食出了问题吗?”
“不是饮食的问题,你没听大夫说,这位主邪风侵体,伤了元气嘛?”王嬷嬷闷闷地道。
“邪风侵体?”冰兰眼珠转了转,“天气这么暖和,便是有风也是微风,是暖风,怎会吹坏了身体呢?”
“姑娘身子瘦弱,偶有不适,再正常不过。”玉兰打断她们二人的话,“你们呀,就别瞎想了。”
闻言,王嬷嬷嘿嘿一笑,绕过玉兰来到冰兰身边,贼眉鼠眼地问:“听说侯爷今日带这位主往沁芳亭去啦?”
“对呀。”冰兰好奇道,“怎么了嬷嬷?”
王嬷嬷挤挤眼,神神秘秘,语焉不详:“沁芳亭啊,那里的风可是大的很呢,裴姑娘身子娇弱,定然受不住,侯爷就不一样了……”
冰兰直勾勾地盯着王嬷嬷的脸,隐隐觉得对方在提示她什么:“嬷嬷,你是说……”她猛地想到了什么,红着脸捂住嘴道,“嬷嬷,你是说姑娘和侯爷在、在在、在在在……”
“冰兰!”不等冰兰把话说完,玉兰板起脸来训斥,“你混说些什么?主子之间的事岂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能议论呢?不想要命了吗?”
王嬷嬷唬了一跳,赶忙甩了自己两巴掌:“是是,是我胡言乱语,我不敢再乱说了!姑娘饶了我这一回吧!”
玉兰横了王嬷嬷一眼,便去看冰兰。
冰兰缩着脖子,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玉兰姐姐,我错了。”她拽了拽玉兰的袖子,“你别生气了,咱们回屋喝茶吃点心好不好?主子赏下好些呢。”
玉兰“嗯”了一声,一行人这才进了耳房。
填饱肚子后,冰兰端着刚熬好的药回到了裴玄霜的屋子。
一进卧房,便看见一袭白衣的裴玄霜静静地坐在窗边,仰望着月光沉思。
银霜般的月光轻柔地洒在她身上,模糊了轮廓,眉眼都变得朦胧起来,若即若离的,有一种飘忽而虚幻的美。仿佛是一道虚影,轻轻一碰,便烟消云散了。
冰兰怔怔地望着水中月镜中花一般的裴玄霜,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何不可一世的武安侯会如此钟情于这个女子。
“姑娘,你醒了?”冰兰屏住呼吸,轻轻地问,生怕把裴玄霜惊跑了似的。
裴玄霜慢慢转过头来,冲着冰兰微微一笑。许是病了一场的缘故,她的面色看上去极白,毫无血色的白,一瞬间又令冰兰觉得,她是一缕幽魂,是从阴曹地府逃到人间的艳鬼。
冰兰端着药的手抖了抖。
“姑娘,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是身子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我没事。”裴玄霜轻飘飘地道,“教你们费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听到裴玄霜的声音,冰兰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是姑娘的奴婢,当然事事以姑娘为先,姑娘病了,我们自然要好生伺候着啊!”
她将药碗递到裴玄霜面前:“姑娘,趁热把药喝了吧。”
裴玄霜默默地接过药碗,捏着药匙却是不喝。她低垂着眉眼,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冰兰道。
“这么晚了……”裴玄霜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望着冰兰,“我赏下去的点心大家吃了没有?”
“都吃了的。”冰兰笑嘻嘻地道,“姑娘赏了那么多好吃的,还有银钱,大家都开心的很呢!”
“那就好。”
裴玄霜搅了搅黑漆漆的药汁,清凉的眸子里竟是也染上了几分压抑的墨色,她放下药碗,抬手伸向冰兰:“冰兰,我身子僵的很,你扶我起来走走吧。”
“是。”冰兰上前一步,便要扶裴玄霜起身。手才搭在那段皓腕上,眼前猛地一黑,继而失去意识,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冰兰倒地的一瞬,裴玄霜立刻更换了衣物,背好了包袱,精神抖擞地踏出了屋门。
院中一片宁谧,东西耳房内灯烛明亮,却不见一道人影。月门反锁未开,正门却是虚掩着的,守夜的嬷嬷下人早已与冰兰一样昏睡了过去,谁能拦她!
没有一丝丝犹豫,裴玄霜立刻冲出了院门。
夜晚的南书别院清幽寂静,院中绮丽的景色笼罩在一片墨蓝夜空之下,显得瑰丽又神秘。裴玄霜穿过一段抄手游廊,顺着一条偏僻小路来到后罩楼,确定左右无人后,跨进了后罩楼内西侧的树林里。
穿过树林,便可见一面青砖铺就的高墙,只要翻过这道高墙,她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