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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石膏(2 / 2)

周凛白平淡回答:“是我。”

随即周凛白向孙若解释,今天放学路上,因他家司机突发急性胃痉挛,紧急踩了刹车,但已经来不及,才不慎撞到棠冬。

他们会负全责。

鉴于刚才孙若怒斥王八蛋的气势,周凛白给了第二个方案:“如果您觉得私了不能平忿,也可以报警,那段路应该有监控,车上也有行车记录。”

孙若好半天才意识到,刚刚电话里,他说过,他是棠冬的同学。

“你没有家长吗?他们不来处理吗?”

周凛白说:“我爸在赶来的路上了。”

就这样,二十多年前的初恋,在嘈杂的医院猝不及防地重逢。

周凛白跟他风尘仆仆赶来、抓他胳膊担心他也有个三长两短的爸解释自己没事。

“这是温棠冬的小姨,赔偿的事——”

他爸异样的神情截断了周凛白的声音。

对面温棠冬的小姨,也在他爸的注视下,局促起身。

他爸定定看着,年深月久,又情深意长地喊了一句:“孙若?”

对面也报他大名来。

“周,周延生?”

到底是女人敏感,孙若快速转去看了周凛白一眼,笑得七分客套,三分牵强,“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啊?”

大人们去外面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聊车祸赔偿的事。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

她脚踝上已经固定了石膏,挪动不便,两只手朝后撑着,在小小的病床上左右寻看。

“你要什么?”

棠冬抬头看他,她的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崩断,不见踪影,现在一头乌浓长发散在肩后,遮在两颊,微微有点乱,发红的眼眶瞧着人,里头漾着玉色一般,水盈盈的,默不作声的样子像一樽易碎的琉璃,脆弱无人护,晶莹不堪折。

不知道他在愣什么,棠冬鼓起勇气,才小声说了第二遍。

“……我皮筋不见了。”

“能买到吗?”

二十分钟后,他去而复返,手心摊开,是一个坠着鲜红小樱桃的黑色皮筋。

再之后,她带着石膏伤腿,周家换了一个新司机,周凛白负责接送她上下学。

他们在学校迎面碰见,会默契地闪避目光,谁也不认识谁,放学铃一打,等学生走完,他们又会上同一辆车。

这天,棠冬上车后,司机刚要启动车子,她想起数学试卷落在教室,老师让自行修改,周一要检查。

她腿脚不便,周凛白帮她回班去拿。

等他再回来,上了车,手里是一张8开的卷子,他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红叉,凝重表情似乎是难以理解这样一张普普通通的单元测试卷,温棠冬是怎么把分数将将考到及格线边缘的。

“你平时都不学习吗?”

话脱口而出。

棠冬一怔,顿住两秒,一股红热立马从她脸颊蔓延到脖子根。

她去扯他手上的卷子,指关节绷得很紧,可那股劲儿用在拉扯上的非常少,倒像在用力按自己的手指,低声道:“还、还给我。”

棠冬垂下眉眼,抿住唇。

可能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车内安静片刻后,周凛白主动开口缓解气氛,音质疏疏清冽。

“我们高一开学见过,你记得吗?”

高一开学典礼结束,潮水一样的新生朝气蓬勃从礼堂涌出来。

那年市里出的中考卷子刁钻且超纲,难倒大批尖子生,周凛白以断层般的总分第一被旭城一中敲锣打鼓迎进来。

开学又恰逢建校五十五周年,典礼办得格外隆重,地方台有两个记者来校采访,想着一男一女,画面好看,刚从礼堂出来的棠冬,莫名其妙被拉去配合。

女记者热情一推,她就手僵脚麻地站在了周凛白身边,他个子高,在她慌张的余光里,只能看见他穿着蓝白校服的周正肩膀。

“女孩子再站近一点,先拍张照啊,看一下镜头。”

镜头一闪,拍照结束。

简单交流后,男记者举着采访话筒明知故问周凛白的中考总分。

男记者像刚刚才知道似的惊叹。

他回答之后,话筒不出意外地怼向棠冬。

那一年旭中计划招生一千三百人,没有招满,棠冬就是后来那小批幸运的切块生,所以进校成绩排名是倒数,吊车尾本尾。

她报出低了周凛白快一百分的成绩,电视台的两个记者都呆住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因为采访脚本上写的总结词,不仅对仗工整,还颇有种少年得志、凌云瞰山的意气风发。

正常流程被打断,棠冬看到记者临门一脚把稿子上的“傲视群雄,谁与争锋”,峰回路转改成了一句险些结巴的“大家都有,光明前程”。

这丢脸旧事,他问她记不记得,她当然不可能忘,可棠冬实在不想再提。

回避似的扭开脸,她望着窗外后退的风景说:“不记得了。”

之后又是安静。

棠冬说车子不好开进去,就让司机在路口停下,一边下车一边同他说:“下周一不用来接我了,我明天去拆石膏。”

“明天几点?”

背后响起的声音,叫站在车外的棠冬脊背一顿,她拉起胳膊上滑落的书包肩带,低声说:“不用你陪。”

说完,一瘸一拐走远。

棠冬觉得,他嫌她笨,肯定也会嫌她笨手笨脚。

等棠冬完全伤愈,她望着桌上的樱桃发绳,不免低落地想,她跟周凛白之间,偶然得来的短暂交集,到此为止了。

紧接着,周家请他们一家吃饭,宣布双喜临门,棠冬痊愈,而在周凛白接送她上下学的两个月里,周延生和小姨破镜重圆。

他们十bā • jiǔ岁相恋,因为外婆瞧不上当时的周延生,硬要小姨嫁给同省的公务员,棒打鸳鸯,导致小姨所嫁非人,结婚没几年又离了婚,吃了不少苦。

两人兜兜转转再重逢,也算圆满。

除了外婆,桌上明显还有一个人融不进这喜气氛围。

周凛白。

小姨比过他们的年纪,棠冬小一岁,该叫一声哥哥。

棠冬不想喊他表哥,便假装吃菜沉默,等着席上更热闹有趣的话题将这个问题盖过。

她更不敢去看周凛白。

他神情里的反感几乎已经不加掩饰。

和他这点可称奇妙的机缘,又在脑子里绕了一遍,伸出窗外的掌心一湿,棠冬倏然回过神来,站在小窗边,仰望浓稠夜幕。

真下夜雨了。

淅淅沥沥,湿湿凉凉。

小姨在电话里提议:“国庆之后要连上一周课吧,棠冬,放假了你就来小姨这边吃饭,刚好你跟周家的车一起过来,好不好?”

忽而,棠冬想起他今天在菜店说的话。

你小姨跟我爸结婚,那是他们的事,我们不会因此产生任何关系……

我不是你的什么亲戚……

棠冬抿住唇,调子上扬,拒绝地“嗯”了一声。

“我……我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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