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约摸半个时辰后,姜公公就出来招他觐见了。
林远秋低着头,提脚紧随姜公公身后。
御书房的地面用金砖铺墁,磨砖对缝处涂以桐油,看着整洁又大气。其实此金砖并非真正用黄金打造成,而是因着该地砖工艺繁琐,造价昂贵,每一块的造价于真正的金砖相差无二,才会被称为“金砖”的。
林远秋边走边数着数,待直行走过十六块金砖,然后再右转踩到第六块金砖时,当即跪下行礼,“微臣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前方,景康帝惯有的浑厚声响起,“起来吧。”
听着中气十足,看来真如太医说的,圣上无碍。
“谢圣上!”林远秋起身,依旧未抬头,哪怕偷瞄一下都没有。
很快,姜公公从景康帝手上接过今日要进讲的经史内容,林远秋躬身接过,只见纸笺上只写了“远犹”二字。
林远秋当即明白,圣上今日是想听有关深谋远虑一类的经史,至于具体内容,只能他这个进讲的人自己想了。
可是,说些什么好呢,林远秋飞快整理着自己的所学,好从中挑出可说的内容来。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自己面对的是当今圣上,若所说内容离题万里,或者枯燥无味的话,那么说不得会被罚到门外跪着去。
好在他这个状元并非平白得来,再加上前世的学识积累,很快让林远秋想到了今日要说的内容,不如自己就说几则宋神宗的轶事吧。
说实话,好些时候林远秋觉得自己与说书人无异,唯二的区别在于他的听众只有圣上一人,且还少了一把折扇在手。
对了,还有开场白,每次进讲经史前,林远秋都得先把自己要说的内容意义给总结出来。
组织了用词后,林远秋吐字清晰,朗声道,“谋之不远,是用大简,人我迭居,吉凶环转,老成借筹,宁深毋浅,何为远犹,今日微臣就与圣上说几则轶事吧。”
说着,林远秋便一则则细说了起来。
先是宋神宗在熙宁年间的轶事,说的是皇家作坊的官吏觉得作坊通道太过狭窄弯曲,实在不便于平日的生产,是以奏请神宗,想把巷子做的开阔一些。起先神宗觉得有理,可后来仔细一想,觉得这作坊通道是按着当年太\祖的要求而建造的,之所以会如此设计想必有太\祖的深远考虑,所以神宗并没同意改动。果然,没过多久,皇家兵器坊的工匠们突然拿起兵器想要造反,可是作坊门道狭窄又弯曲,一时难以成势,而这边,只需一个守门老兵把门关上就能抵御他们了,最后工匠们造反失败,全都被捕获了。
显然,这样的轶事,圣上非常感兴趣,等林远秋把几则内容都说完后,景康帝还有些意犹未尽。
待出了御书房,林远秋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后脖颈,好酸啊。
而景康帝,总觉得今日哪里不太对劲。
不多会儿,侍候在侧的吴公公就听圣上问道,“今日林修撰可有抬过头?”
抬头?
吴公公仔细回想了一遍,随后摇头道,“禀圣上,未曾。”
景康帝又看向立于下首的姜公公,姜公公也摇头道,“禀圣上,奴才并未看到林修撰有抬过头。”
果然不是自己看错了眼,呆愣片刻后的景康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林修撰的脑袋瓜子也不知是咋长的。
景康帝不禁想起,今日汪阁老他们过来觐见时的模样,一个个逮到了机会,就会往他这边瞟上一眼。而林修撰倒好,居然连头都没抬。
还真是人小鬼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