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会再有下次,那再受伤了怎么办,真吾又不是真傻,“我没被吓到,我就是觉得……害怕。”
他斟酌着说:“你把我卖出去吧,我应该还算值钱,这样以后就不用东躲xī • zàng,你用那笔钱买个全天都有热水的房子,换份安全的工作……”
松田挑着眉看他,“你在说什么蠢话,知道买卖人口判多少年吗?不用你那笔钱,我后半辈子的住处都有着落了,工作也绝对安全,就是没什么自由。”
可你做的这些事,就算不买卖人口也足够判几十上百年了。这句话真吾没说出来。
他那么说,是因为不想卖掉自己。
小金毛露出傻笑,维持了几秒就消失了,他用水洗过的绿眼睛殷殷望着松田,小声说,“可我不想你死。”
“我哪那么容易死,别瞎操心。”松田避开那道目光,不自然地说,“不过,好吧,等这件事情结束我就不干了,行吧?”
“什么时候结束?”
“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几天吧。”松田看着那张脸上浮现出的熟悉傻笑,无声叹了口气。
他说的再过几天,估算的其实是任务结束的时间,等他回到松田阵平的身份,真吾是当然不能继续留在他这的,打哪来回哪去,他得把人送回公安部才行。
趁能笑的时候尽情笑吧。松田在心里摇摇头,抬手想把真吾脸上的眼泪抹掉,没想到对方握住他的手,反倒把脸颊往他手心里蹭了蹭,又弯着眼睛对他笑。
小傻子笑得其实不蠢,有那么一张脸,不管什么表情都显得精致帅气,阳光一样的柔软金发,绿眼睛仿佛葱葱郁林深处的静谧湖泊,说是小王子也不为过。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另一副模样呢。
松田第一次见到真吾时身在火海,周围都是黑烟,对方金子一般的头发灰扑扑的,脸上灰尘和着血,脏兮兮的,狼狈又可怜。
第二次隔着一面单向玻璃,他站在外面,另一边比起病房更像是冰冷的囚室,病人安静躺在病床上,药剂溶液顺着针管缓缓注入他的血管里,绷带下探出的金色的发丝纠缠散在洁白的枕套上,空明无神的眼睛定定望着空气中一点,简直像个假人。
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显然他的医生束手无策,最后甚至找到了松田这里,寄希望当初将他救出火场的人能引发奇迹。
他们成功了,于是守在外面的人涌进来,风见带松田离开,医生则往病床走去,他顺从地被推着向前,一边回头去看。
在那个医生靠近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几乎是瑟缩了一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那双刚才明亮的漂亮湖绿色只余下一片死寂,仿佛燃烧后剩下的灰烬。
他没有别的反应,除了最初的颤抖,就始终安静躺在那里,乖顺而服从,缓慢而空洞地呼吸,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创伤障碍的闪回当中,只是很少有人向他这么平静,像是经历过无数次后的麻木。
一直到松田离开房间的前一瞬,对方朝他投来一眼,湖中泛起浅浅波纹,又重归死寂。
就是这一眼,松田就决定要救他出去。
现在才知道是给同事添了麻烦。虽然觉得当时有点冲动,但毕竟他赶时间,所以也说不上多后悔,比起追悔过去,他更喜欢向前看。
……
真吾主动揽下了收拾浴室的活,催促松田赶紧去休息,后者尽管对他的家务水准表示怀疑,不过确实觉得累了,于是就顺了他的意,从地上站起来,抓了抓头发就要回卧室。
“……?”脚腕被抓住了,松田回头往下看。
“头发……湿头发睡觉会着凉。”
松田一愣,随即做作地摇头叹气:“没想到我说你的话竟然有一天会被你用在我自己身上,哎,以后再教训你都没底气了。”
小傻子露出个见牙不见眼的笑,拍着胸膛说:“以后换我来照顾你啦!”
“笨蛋,你还早一百年呢。”松田伸手去摸他脑袋,发丝流淌过指缝,一丝温度顺着指尖攀附到了心里。
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有谁在等他回家,被谁这样殷殷关切。这么一想,这次意外也不全是坏事。
松田拒绝了真吾的帮忙,后者仔细清理完浴室后,他已经睡着了,卧室里没有开灯,廉价出租屋里只卧室有一扇窗,客厅的灯灭掉之后,世界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真吾不喜欢黑色,但他喜欢松田的黑发和黑色的深邃眼睛,所以也可以喜欢有松田在的漆黑房间。
他轻轻合上卧室门,借着那扇小小窗户透进来的月光,观察这房间里的人。
呼吸,温度……活着的。他将下巴搭在床沿,呆呆看了松田一会儿,半晌忽然抬起手,解开脖子后面的线结,红色的细线绕在一个银质的小椭圆环上,表面有些氧化发暗,真吾用袖口擦了擦,勉强让它看上去体面了些。
从有意识起这东西就挂在他脖子上,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个护身符,没准是他的创造者送给他的,真吾不打算深究。
他双手握住银环,抵在额头前闭上眼睛,然后将它缠到了松田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