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以前我们两口子对你多有得罪,但是你看在你侄儿的份上,我年纪大了,没有奶水,孩子要吃奶,你是孩子的二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挨饿吧?”李红说得可怜,吴晓梦却没有侧目。
吴晓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现在想挣钱,到处都是机会,去批发市场弄点小商品,走街串巷的卖,一个月都有六七十块钱入账,你们没听说吗?张丽卖豆腐一个月都能挣五六十块,人家能凭自己的劳动吃饭,怎么二哥不行?”
李红看了一眼吴能武,他们并非是为了这一个月四五十块的工资来的,吴能武没钱,但也看不上这五十块的工资,他们真正图谋的是能入股他们的生意,就拿这次生孩子来说,要是没有吴晓梦及时送那一千块过去,李红说不定命都没有了,医院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非要他们交了费,才肯做手术。
吴晓梦能随手拿出一千块也就算了,连之前最穷的吴能文都能轻松拿出一千块,这是什么概念?他们做生意才大半年的时间!这生意挣钱程度让他们太眼红了,所以才要想方设法地跑来。
“你二哥不会做那些啊,都是一家人,难不成还见死不救吗?”
吴晓梦刚想说话,一旁的刘秀英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都是一家人,能武要来做事也行啊,你大哥身体不太好,早上四点钟就要去菜市场干活,身体吃不消,能武年轻,让能武来做这个活吧,还能挣个奶粉钱。”
吴晓梦看向刘秀英,刘秀英直直地看向她,似笑非笑,“晓梦,我们总有点话语权吧?”
生意是三个人做的,刘秀英总觉得吴晓梦一手遮天,已经很不满意。
吴能富还住在晓云的学校旁边,没在场。刘秀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吴晓梦再不同意,就真的应了她的指责了。
“行,既然大嫂这样说了,那二哥就顶替大哥的工作吧,早上四点钟就得去菜市场跟着方叔一起买菜拖回来,这个是很辛苦的,我丑话说到前头,谁做事不尽心尽力,想要偷奸耍滑,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扔下这句,吴晓梦寒着脸走了出去。
曹燕看着李红安心地坐在铺上,一屋子都是孩子的屎尿臭味,换下来的尿布就那样丢在床下面,她厌恶地皱了皱眉,跟着吴晓梦出来了。
“二姨,他们睡了我的铺。”
吴晓梦也闻到了一屋子的屎臭,她又扭头回去,让吴能武一家子去旁边的空房间睡,将尿布处理干净。
吴能文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其实他也觉得应该帮吴能武一把,毕竟亲兄弟,哪有那么深的血海深仇,如今他们都困难到过不下去了,拉一把应该的。
次日,还不到凌晨四点钟,吴能武就被吴能文叫了起来,要去菜市场买菜了。
吴能武勉强爬了起来,晕乎乎地跟着吴能文去了菜市场,吴能文将方叔介绍给他,并对方叔表明从明天起,就是吴能武跟他一起去买菜。
吴能武一路上哈欠连天,吴能文不计前嫌,事无巨细地交代他,但吴能武根本就没用心听,他来这可不是真来上班的,还变着法地跟吴能文打听,“大哥,你们到底挣了多少钱啊!”
吴晓梦今天又跑了一趟兴达,设计图出来了,吴晓梦过目后确定了下来,朱厂长拿着设计图看了又看,“这样一个塑料杯,饮料喝完都能带回家喝水,生产这样一个杯子,成本就得八分钱!”
吴晓梦核算了成本,她卖一杯饮品,成本在两毛左右,她起码能卖五毛到一块钱。到这个时候,吴晓梦想起来这个时候的学生不像后世那样有很多零花钱,这个时候多半学生是没有零花钱的,她选址在学校周围,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这样一想,吴晓梦心里又没底了。这生意不是她自己做,吴能富也在跟着做,要是真赔了,吴能富的血汗钱也打水漂了,这样一来,吴晓梦感到压力不小。
不过没有退路了。
朱厂长告诉她,再过十天杯子就能量产,她的新店铺装修也快差不多了,是时候招人了。
这个时候正逢工厂裁员潮,要招人太简单了,但吴晓梦不想随便招几个,她得看,最重要的就是人要干净,只招女性,光是这两点她就筛掉了不少人,这个年代多数人身上都有虱子,讲究点的只有头上有,不讲究的,连身上都有,别招了这种人,做饮品的时候虱子掉进杯子里。
找人的广告牌她是立在老店外面的,方便她随时面试。
忙了一天回家,刘秀英难得的做了晚饭。吴能武好久没这样累过,早上四点钟出门就开始忙,一直到晚上八点钟,满心都是埋怨,不敢说出来,看了看桌子上的菜,问刘秀英,“大嫂,李红吃过了没有?”
刘秀英没好气地说道:“吃过了!她是月母子,得好生伺候着!能武啊,你在这上班,得把李红送回去啊,不然谁伺候她坐月子?”
吴能武早就打定了主意,笑嘻嘻地说道:“把李红送回去没人照顾她啊,她娘家那边的人现在都不来往了,她娘肯定不愿意过来伺候她月子,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带着四个孩子呢,也伺候不了,还是住在这,辛苦一下大嫂吧!”
刘秀英今天失望地从警察局回来,李红饿得嗷嗷叫,刘秀英到底心软,给李红做了月子餐,李红借故说自己动了手术照顾不了孩子,让刘秀英帮忙换尿布,还让她洗。
刘秀英哪里愿意,李红又搬出孩子可怜,他们没有那么多尿布换,要是刘秀英不管,孩子就得光屁股尿床上了。
刘秀英只好憋屈地又帮着把尿布洗了,一听吴能武这话,当即不服道:“我凭什么来伺候李红啊,我可没这功夫!”
吴能武提议,“大嫂,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伺候李红一个月,我给你二十块钱,算做辛苦费。”
刘秀英还没来得及说话,吴晓梦插嘴道:“怎么不行啊,都是一家人,还谈什么钱不钱的,正好大嫂这段时间在这,帮忙煮个饭伺候一下,应该的吧,你说呢大嫂?”
吴能武知道吴能文最是心软,求起了吴能文,“大哥,我们现在困难你也看在眼里,我每天要去上班,李红没人照顾怎么能行,就麻烦大嫂照顾李红一个月,等李红出了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都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能文对刘秀英说道:“家里谁都没有闲着,你就当帮个忙吧。”
刘秀英气了个半死,合着她给自己招来个祖宗?可吴能文都答应了,刘秀英气愤地戳着碗,“要我照顾她,也行,一个月给我三十块!”可不能白干活。
没想到吴能文瞪了她一眼,“我一个月给你五十块,你辛苦一下吧!”
吴能武目的达成,假模假样的跟刘秀英道谢。
吴晓梦吃了饭,没理会他们,拿着书去隔壁陆韫那学习去了,这房子住的人太多,现在又来了个奶娃娃,吵得慌。
陆韫给了她钥匙,有时候陆韫不在,她就自己开门进去。
走到前院,她听到西面的房间传来小孩打架的声音,她知道那是林峰一家住的地方,吴晓梦经常过来,却没碰上过。
陆韫在筹备开办建筑公司的事,这事情他去年就想做了,去年开食品公司花了不少钱,今年现金回来不少,他想先注册一个建筑公司,现在国家还没有正式批建商品房,但是各个单位有不少修房子的活,搞个建筑公司累积经验。
建筑公司投资不算小,很多设备要自己买,国内还很少有建筑设备租赁,光是一台塔吊就要五六万。可以这样说,修房子需要的所有设备,都要自己掏钱买,这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从房子打基础到竣工,多少工序,甲方顶多付个百分之十的预付款,很多工程连预付款都拿不到,进度款还得求爷爷告奶奶,都得自己垫资。
陆韫了解下来,都想搞建筑设备租赁了。
忙到快十点钟才回到家,一回来,家里的灯是亮着的,一剪倩影透在窗帘上。奔波一天的疲惫顿时散了。
陆韫推门进来,吴晓梦正在认真地看书,口中念念有词。学文科就是这点,得靠死记硬背,不像理科,知识点理解透了就能解题。
“回来了。”
陆韫已经收起了疲惫的神色,走过去一看,她看得是地理书,陆韫虽然是学理科的,但在文理分科之前也是学过地理这些科目的,他很聪明,又博览群书,做题也从不靠死记硬背,毕业这么几年了,拿起课本竟然还记得知识点。
“吃过了吗?”吴晓梦看着他问道。
“吃过了,学得怎么样了?”
吴晓梦正好攒了很多问题要问他,陆韫却坐在了她身边,手揽住她的腰。进入初夏,吴晓梦也换上了薄衫,他的手一放上来,吴晓梦就感觉到了他指尖的暖意。
两人贴一块坐着,陆韫的嗓音像柔和的月光,耐心地娓娓道来。
吴晓梦将头靠在他肩上,他的肩膀宽阔而结实,靠在上面,像小时候的仲夏夜靠在稻田边上的稻草跺玩睡着时那种安全感。
吴晓梦回到家,小婴儿在哭,吴能武累了一天,刚想休息,孩子就哭起来了,可他没有半点不耐烦,不需要李红喊,就火速爬起来给孩子换尿布,这可是两个女儿没有过的待遇。看着婴儿的小牛牛,吴能武高兴地轻弹,感慨道:“这么多年了,老子终于有儿子了!”
自从李红生了儿子,跟吴能武的感情都好了很多,两人再没有吵过架,吴能武对她都贴心了不少。
次日,吴能文三点过就醒了,听了听动静,没听到吴能武起来,又爬起来去窗口叫他。
李红蹬醒了吴能武,“能武,快起床了。”
吴能武昨晚上被孩子折腾了半夜,这会儿神仙来叫他都不起,硬是拖着不起床,李红睡在里面,吴能文也不好冲进房间去叫人,眼看时间不早了,只好自己去了。
吴晓梦并不知道吴能武没起床去干活,到了点就带着曹燕上班去了。
刘秀英给李红煮了两个鸡蛋端过去,才发现吴能武睡在床上。
“能武,你怎么还睡着?你今天没去干活?”
吴能武都还没睡醒,翻了个身,“大嫂,我昨晚上被孩子折腾了半夜,要是三点钟就起床去干活,这不是要人命吗?”
刘秀英气愤的将鸡蛋汤往桌上一放,“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的,你顶替你大哥的工作,你要不想干早点说,早点回老家去吧!”
李红踢了他一脚,吴能武才慢吞吞地起床,看到刘秀英只煮了两个鸡蛋,抱怨起来,“大嫂,你们一天挣这么多钱,怎么连只鸡都舍不得给李红炖?这可太不应该了,李红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啊,孩子要吃奶呢!”
正好孩子哭了起来,吴能武指着孩子说道:“大嫂,你看,李红没奶,孩子饿得嗷嗷叫,我上班去了,你帮李红买点营养品,给孩子买点奶粉回来吧,钱我后面给你。”
刘秀英走在去给孩子买奶粉的路上,前思后想,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吴能武两口子最会装可怜,偏生她也不是个心狠的人,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就那样饿得嗷嗷直哭,鬼使神差地就跑出来买奶粉了,一罐奶粉十八块,她怕不够吃,还给买了三罐。
一回到家,孩子换下来的尿裤就那样泡在盆里,太阳一出来,整个院子都是屎尿的臭味,刘秀英捏着鼻子,像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又不得不洗起了尿布。
她被骗走的钱一直没有下落,多半是回不来了。刘淑芬回娘家时不小心将她被骗的事情说了,气得刘秀英的老娘当天就杀进城来好好地数落了刘秀英一顿。
“那么多钱啊,就这样被人骗了,你真是个猪脑袋,要气死我和你爹啊!”刘秀英的老娘姓葛,生养了七八个儿女,艰难的生活让她性格十分抠搜。一听女儿竟然被骗了五千多块,简直比要了她老命还难受。
刘秀英何尝不心痛,“我也是想让兄妹俩上个好点的学校。”
“接到城里来,娟子一个丫头片子,上学做什么?”葛老婆子拧了拧刘秀英的胳膊,“你们挣了这么多钱,都不孝敬我和你爹!”
李红坐在床上,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她没想到刘秀英竟然能拿出五千多块去买房,也就是说,刘秀英他们做这大半年,挣了六七千块!这是什么概念,普通人上班,半年也就能挣个三四百块。
要是吴能武也能跟着他们一起做生意,那他们也能挣到这么多钱!李红更加坚定要赖在这里,一直到他们接纳吴能武。
葛老太压低声音,“这房子是你们买的?”
刘秀英摇头,“不是,是我二姑子跟小叔子买的。”
这样一想,刘秀英心里更不好受。吴晓梦他们挣了钱,又是买房子,又是开店的,能文挣的钱被人骗走了。
大概是刘淑芬和老太太说了什么,葛老太凑到刘秀英耳边,给她出主意,“你那姑子和你小叔子婚都没结,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们一人拿个三千块给你,窟窿不就填上了吗?”
“妈!人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刘秀英还这样说。
葛老太瞪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他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拿点钱接济大哥怎么了?”
刘秀英拿出两百块打发走了葛老太,坐在原地,心里却不停地回想葛老太的话,晓梦性格太独,不肯借钱,那能富呢?能富可最重情重义了。正想着,李红在里屋叫了起来,表示自己要喝鸡汤。
另外一边,吴能武没去上班,他在城里到处闲逛,晚上甚至还去歌舞厅潇洒了一把,吴能文借给他的一千块没花多少,剩了六七百,足够他潇洒一段时间了。
等一天工作结束,吴能文他们回到家,吴能武还没有回来,得知吴能武根本没去上班,刘秀英心里的怨气就更重了,提出要将吴能武他们送走。
吴晓梦似笑非笑地阻止,“前天才决定将人留下来,今天就要送人走,这不合适吧?村里人该说闲话了,有钱之后也不拉一把兄弟,毕竟是一家人啊。”
这些天来,刘秀英有事没事就阴阳怪气,时不时还说话来膈应她,分明知道吴能武夫妻留下来是个大麻烦,为了驳她的面子,还将人留下来,吴晓梦不是没有脾气,这回她非要好好地治治刘秀英不可。反正李红两口子不敢在她面前撒野,先留几天,好好地折磨一下刘秀英,到时候她会主动将人赶走。
刘秀英被吴晓梦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每天伺候李红吃喝拉撒,洗尿布,时不时还得帮忙带孩子,累了个半死。
而吴能武每天早上都需要人督促才会起床,吴能文要是不跟着去,吴能武出了门找个犄角旮旯就能睡回笼觉,吴能文只好每天跟着吴能武一起去市场。本来留下吴能武是代替他的工作,没想到他留下来,吴能文不仅没得到休息,活反而更多了。
另一边,吴晓云宿舍申请下来,搬进学校住去了,吴能富也就搬回来了。他早就听说了吴能武两口子带着孩子住在这里,吴晓梦跟他打了招呼,吴能富什么也没说,对吴能武的示好也没有半点表示。
吴晓梦早出晚归地筹备饮品店开业的事情,人已经招齐了,她要亲自培训,因为不想饮品配方流失,她还跟两个店员签了保密协议,这协议是董律师帮忙起草的,就算两人后面不干了,五年之内,不能自己干也不能将配方泄露给别人,不然就要面临赔偿。
人心复杂,吴晓梦不得不为自己留个后手。
饮品店的店员都是二十出头的姑娘,手脚麻利,学东西也快,提前培训了十天。与此同时,吴晓梦雇了七八个大妈,站在城市各个角落分发吴晓梦提前印好的传单。这传单是彩色的,上面印着每一款饮品的图片,漂亮的杯子吸引人的眼球,饮品图片也非常漂亮,不少人甚至带回家做画报贴在墙上。
在标题位置,吴晓梦印上了开业前三天,一律八折优惠。
这传单也不便宜,这样一张就八分钱,吴晓梦一口气印了三千张。
在三家炸串店,吴晓梦也印了几千张小小的代金券发给客人,满一块立减两毛钱,上面还印着他们的招牌饮料珍珠奶茶的图片。
不仅如此,吴晓梦还跑到歌舞团找了七八个小姑娘,在开业当天来表演舞蹈,除此之外,还定了一支舞狮队。这在后世是很常见的宣传手段,在这个年代却没人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