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从侧边悄悄打量他,见他耳朵上还带着几分红晕,面孔却故作老成地扳正,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两人一道往外走,云姝却忽的觉得手一热,低头,却是许蔚悄悄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掌心。
云姝不觉看向他。
许蔚的耳根更红,却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似是在专心看路,好像这样就不会多么尴尬似的。
她忍不住打趣他:“春闱在即,明德哥哥,可要专心一点哦。”
许蔚脸颊更红,几乎承受不住。
云姝心里却乐此不疲。
她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自从国破家亡,和母后失散,父皇、皇兄不知所踪后,她头顶的天空都是黑暗的。堂堂公主,万尊之躯,却零落成泥,成为了亡国奴。
在逃亡的路上,她还险些被辱,幸得安南王世子司靖宇想救,一路护送才能平安抵达甘州。
她的运气还算不错,后来,魏国公取了天下,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他向来重视名节,对前朝的大臣皇族都非常礼遇,哪怕只是做给世人看,也叫她在长安生存得不算那么艰难。
再后来,新帝即位,上元节那日,她意外与他重逢。
虽然曾经有些交情,她对这位传闻中杀伐决断、冷清冷性的年轻帝王还是敬而远之的。虽然他面上对她还算优容,天子之心,谁敢揣测?与他相处,她自然存着千万分的小心谨慎。
那点儿心动、仰慕,更多则被一种敬畏所取代。
和许蔚在一起,则不用顾忌那么多。
云姝望着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其实,这样相濡以沫、岁月静好也不错。但愿以后的日子,可以事事顺遂。她不求太多,只求互相尊重便可以。
经历过国破逃亡和乱世浮沉的人,哪里能奢望太多呢?
两人正要一道往外走,小安忽然从前面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郎——郎君——”
“先把气顺了,有话慢慢说。”云姝笑道。
小安这才把舌头撸顺了:“姝娘子,你表兄来瞧你了,让我代为通秉一声。”
“我表兄?”云姝愣住,大为不解,“我在长安哪来的表兄?”
小安摇摇头:“他只说,他姓李,在家中行二,又说,只要我这样禀告,你就知道他是谁了。”
云姝惊愕不已,都忘了应答。
李全早先便跟她说过,皇帝去御射场接见敕勒使臣了?怎么会来这儿?
她心里一团乱麻,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许蔚瞧她一眼,看出她脸上的异色,好奇道:“从未听过你有一位表兄。姝儿,可否代为引见?”
云姝总算收敛了心神,勉强一笑:“这是自然。”
心里却怦怦乱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明白皇帝此举的用意。
小安紧赶慢赶到外面去通禀了。
很快,李玄陵和严运一行人就到了会客厅。他的身形出现在门口时,许蔚就愣住了,又惊又奇地看看他,又看看云姝:“姝儿,这位郎君竟是你的表兄吗?怎么那日灯会上并未听你提起。”
云姝不知该怎么解释,却听得李玄陵神色自若地道:“那日我有急事,便匆匆离去了,还来不及自我介绍,鄙姓李,单名一个‘玄’字。”
那日匆匆一瞥,许蔚便觉得他气度不凡,这次再见,更忍不住惊叹。
世上竟有这样面目姣好的男子?
他虽然也自诩相貌不凡,但和眼前人相比,不免自惭形秽。李玄是那种看似文质彬彬却并不羸弱的男子,穿着外衣时只觉得身形修长、清瘦,然而肩膀宽阔,肌肉流畅,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优雅从容,眉宇间又有说不出的雍容贵气。
许蔚一眼便认定,他必是出身世家大族,不免更多几分尊敬,忙拱手作揖:“许蔚这厢有礼。”
李玄陵也回礼:“明德兄客气。”
两人聊了几句,许蔚对他更多几分难以言说的好感。初时见他神色淡然,气质疏冷,以为他是那种骄矜自傲的公子哥儿,可一番交谈,此人说话极有见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态度平和,丝毫不以为傲,实在叫人很难生出恶感。
倒是他身旁那位叫严运的公子哥儿,全程冷着一张俊脸,偶尔向他扫来一眼也是冷冰冰的,好像他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不过,见他身着浅绯色深衣,学位也不敢无礼。
本朝衣服制式颜色皆有严格规定,浅绯色是身有官阶在身的示子才能穿的,这人一看也不是凡人,还是不要得罪得好。
云姝站在一旁,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难熬得很。